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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二更君

薛放头皮微微一紧,却还是诚实的点头:“是。那天大概是……发生的事太多,太累了,就、做了那样的梦。”

杨仪有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竟怀疑他是在搪塞自己。

“那……在旅帅梦里,我是怎么害你了?”

薛放紧紧地闭了嘴,好像是害怕那些场景会直接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给杨仪看。

“呃……你……”他记得自己的手抚过她的脊背,揽紧那把细腰,“你拿刀……”

薛放不敢看她,手指在自己的嘴角轻轻擦过:“想杀我。”

她确实“杀”了他。

可不是拿着刀。

相反,带着凶器的明明是他。

杨仪狐疑地望着薛十七郎,他的脸色叫她很难判断跟形容。

好像是因为不好意思,他的脸颊似乎有一点点奇异的红,眼神闪烁。

“梦……?”杨仪闭上双眼,哑然:竟然是梦,她绞尽脑汁怎么也找不到的答案,原来只因为他一个梦而已。

“对,是梦,”薛放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也打飞了那些不该想的:“梦都是反的,我想通了,是我错怪了先生。”

那“啪”地一声响,也打去了杨仪的怀疑。

“旅帅你这是……我、我又没说怪您。”杨仪赶忙拦阻,又看向他的脸颊。

他可真是,说打就打而且力道似乎不轻,脸上即刻多了几道红痕。

薛放听她松了口,大喜:“真的?不赌气要走了吧?”

杨仪叹息。面对这样的薛放,她的气来的快,可消的也更快。

“只是,”她忖度着,缓慢地说:“求旅帅一件事,以后如果还对我生恼,千万同我说明白,别叫我自己蒙在鼓里,四处碰壁……后知后觉,自讨其辱。”

后面四个字,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独是对他说的。

薛放听得鼻酸,一把握住她的手:“先生放心,我再不会了,就算、就算……就算你真的害我——我是说只要不是做梦里那样,你真拿刀子扎我我也认了,好不好?”

“这话,”杨仪竭力去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怔怔然地:“我怎么会害旅帅呢。”

她除了开始的时候想避开他,其他时候的心思,唯一所想的就是别叫他也再走弯路。

说句她只想救他也不为过。

又怎会相害。

薛放知道她是真的不生气了,把她的手握紧了些:“杨易,你这人实在不错,又能干又大方,虽然身子弱点,但心胸开阔,简直说不完的好处,我简直同你相见恨晚。”

杨易又有点焦灼不安。

她突然发现,薛十七郎热切过分的时候,跟他冷脸的时候一样的会叫人吃不消。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

薛放察觉,慌忙松开:“弄疼你了?”

他甚至捧着她的手,给她轻轻地揉了两把,又吹了吹:“你这手可矜贵着呢,能救多少人。”她的手又小,手指又细,软软滑滑的,简直像是精细的玉雕。

杨仪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急忙把手撤回:“旅帅,若没有别的事……”

“我才给你吃过一次闭门羹,你现在就要还回来?”

杨仪只得诺诺道:“不敢。”

薛放却想起一事:“你先告诉我,你去看狄将军到底如何。”

面对隋子云的时候,杨仪还收敛几分,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跟隋子云相比,自己更愿意对他畅所欲言。

杨仪道:“狄将军之脉来极大,但来盛而去衰,按照医理来说,当时体内有邪热强盛,这般体质的人食欲当还不错,可将军却说自己不思饮食等等……我格外留意又听了几次,发觉将军的洪脉之中,又仿佛还里似乎另有一线虚浮躁动。但如果是虚症里出现洪脉,说明病患体内正气已衰微……这实在并非是个好兆头。”

薛放听的似懂非懂。

杨仪解释:“我说一个词,旅帅听听就算了,只为给你解释这个道理。”

“你说。”

“回光返照。”

薛放窒息:“什么?”

“不是说将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是说这个道理,就如同此人本来已经血气两绝,但在濒危之时却又能振奋精神,给人一种已然无事的错觉。洪脉就是那个表象,虚脉就是里子。”

薛放明白过来:“要是如此,那他身边那些大夫难道看不出来?对了,你可跟狄将军说了?”

杨仪道:“病患最忌大喜大悲,所以我不敢贸然告知。”

薛放道:“聪明。不如再进一步查证再行打算。要我做什么?”

杨仪见他问起,正中下怀:“我想要将军所用的药方。”

“此事交给我,立刻给你拿来。”

“多谢旅帅。”

“你谢我?”薛放嗤了声:“你真是……给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可笑。我竟以为你这人能害我。”

杨仪有点不太服,瞥了他一眼。

薛放竟被她的眼白瞪得心满意足:“我这是夸你呢,先生莫又恼了。”

杨仪低头偷笑。

薛放望着她垂首的模样,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脸上的笑也尽数收敛:“我还有一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杨仪诧异:“什么?”

“还是先前问过的那件,你的出身。”

“怎么又问起来了?”

薛放道:“记得人头谷里追杀你的那两个杀手么?对了,佛堂前还有一个,我派人查过,这三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尤其是那个黎渊,他的身价很高,能让他出手,至少得五百两的银子。”

杨仪吃惊不小:“五百两?”

薛放道:“我本以为是韩青所派的人,可是韩青……他又不是那种贪财好贿的,巡检司旅帅一年的银子也不过十几两,他得攒多少?而且请杀手只为杀你一个,也太……”

“杀鸡用牛刀?”杨仪凉凉地说。

薛放忍俊不禁:“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其实到那会儿杀你已经没有必要了,在牛马栈的时候是最佳时机,到往后再杀你,便是画蛇添足。而且他也绝不会出这么一大笔钱去请什么杀手来对付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杨仪有点心惊肉跳:“那……又是谁呢?”

薛放瞅着她:“佛堂的时候,我以为那人可能是冲着我,人头谷之后,才知道是冲你的。所以我想问,你在来到羁縻州之前是否……有过什么棘手的仇家?最好是来头显赫的那种。”

“棘手的仇家?我并没有……”杨仪正说着,可听着薛放的“来头显赫”,她突然变了脸色。

薛放立刻看出她的神情变化:“有,对吗?”

杨仪紧张,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是谁?”薛放盯着她。

杨仪给他看的没法呼吸,便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

薛放随着起身:“怎么了?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私事。可是买凶的人既然能出那么多银子,可见对你的性命是势在必得,只有你告诉我那是谁,我才能把他除掉。”

“除掉?”杨仪转身看向薛放。

薛放道:“当然要除掉,莫非你以为对方会就此罢手吗?放着不管才是最大的隐患,假如佛堂之时我不在,假如人头谷的时候戚峰不在,你想过后果吗?最好的防御就是出击,除掉买凶之人,才能一了百了。”

杨仪承认薛放的话有道理。

她本来也绝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仇家,而且用那么一大笔银子来买凶,只为她这一条可有可无的命。

但薛放那句“来头显赫”,简直像是个现成的答案。

她认识什么显赫之人?那无非是……她曾经呆过的京城太医杨家罢了。

这一世杨甯重生,她当然知道上一辈子的剧情,当然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的姐姐杨仪,已经被杨家的人从那个穷乡僻壤接了回京。

偏偏杨仪跑了,以杨甯的心机,她肯定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是因为这个?还是说……

杨仪看向薛放。

杨甯一定盼着薛放回京,假如知道了自己已经先跟薛放碰了头的话,按照杨甯的脾性,应该是不会放过她。

杨仪不想把人想的太坏,但又不能低估杨甯。

毕竟对于杨甯而言,这些扫清障碍的招数不过是“小”手段,而且是必须的。

杨仪觉着为难,她讨厌自己被人盯上,可又不能告诉薛放实话。

而且,就算告诉了他真相,他可会相信吗?

他的青梅竹马,不是杨甯吗?难不成他……会为了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对杨甯下手吗?

过度的心焦煎熬,又让杨仪咳了起来。

薛放走到她身后,一边给她抚背顺气,一边说:“我是真想不通,你这把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还会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

杨仪咳嗽的更加厉害。

就在此刻,外头有人道:“谁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是隋子云。

薛放一听,急忙对杨仪道:“别把我做梦的事告诉他。”

杨仪也忙道:“杀手的事……”

两人目光相对,不由都笑了。

恰在这时隋子云走了进来,他肋下夹着一卷东西,望着里头两个人的笑脸,隋嬷嬷诧异地说:“方才还水火不容似的,怎么这会儿又亲密无间了?”

“什么水火不容,”薛放得意地下颌微扬,探臂把杨仪往跟前一揽:“这明明叫‘我得先生,如鱼得水’,对吧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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