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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谈时墨垂着眸看她。

郑晴寒等答案等得心烦,忍不住拉拉他的领带:“是或不是,这问题你还需要再想半年?”

谈时墨没反应。他眸光深深,好一会儿后,才说:“晴寒。”

郑晴寒步步紧逼,清晰明确地重复了一遍:“是,还是不是?”

谈时墨唇角浅谈地弯了一下,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

……所以?郑晴寒稍稍皱眉,略带疑惑与不满地看着他,在略微的焦躁中,逐渐失去耐心:“你这是想装没听懂?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这种迂回的手段的是没有用的。你今天不给我个答案出来,休想出这个门。听到没有?我数三个数,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谈时墨环住她的腰,用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手抚上她的脸。

郑晴寒气势稍缓,垂眸扫过去一眼:“……什么意思?”

“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谈时墨又重复了一遍,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稍稍垂眸,“我的答案是,可以。”

什么?郑晴寒愣了两秒,对他的答案感到匪夷所思:“你可以喜欢我?你在拿我寻开心?!”

郑晴寒跃跃欲试地瞪着他,但凡他敢点一下头,就要一拳挥到他脸上。

“是你可以喜欢我。”谈时墨轻声说,俯身向她靠近,两人的额发交错在一起。

“我爱你。”他慢慢地说,“比你以为的时间点更早,比你猜测的程度更深。你担心的所有问题都并不存在。我会坚定,虔诚,忠贞,一直爱你。你相信吗?我以前觉得你会一直保持怀疑,就算那样也可以,你保持警惕,就这么观察监督着我,一辈子在一起。”

郑晴寒一时无话,撑在他旁边的手慢慢松开力道,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那么望着他。

谈时墨搂着她的腰,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放轻,郑重地做出保证。

“来爱我吧。”他说,像是一声等待已久的,安心的叹息,“随时可以,不会受伤,别害怕。”

郑晴寒在这一刻,有些控制不住的恍惚。

所有人都说她是备受偏爱的姑娘,长得漂亮,家世好,能力还强。独生女,父亲把她当正经继承人培养,她自己也争气,在家族里还有正经男丁的情况下,依然能把半个郑氏攥在手心里,不给别人半分觊觎的机会。

但是她比很多人都更早地发觉,想要被别人真心喜欢,其实是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这不取决于她能做得多好,无关乎她付出过多少努力。她对过程和结果都无力改变,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垂怜。去相信付出会有收获,不会被人辜负,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件很难的事情。她这一路走来,从没有什么能够全心信赖的人,对这种自己无法掌握主动权的情绪心存忌惮。

人是多复杂善变的生物,怎么会有人那么轻易就相信,有人会忠诚真心地一直爱着自己呢。

她始终对这个问题心存深深的忌惮,所以即便早早对谈时墨的心思隐约有所察觉,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已然在最初的心动中有所朦胧猜测,但对此警惕与迷惑并存,一再自行否认,即便是在他们的离婚危机中,她真切地察觉到了这种感觉,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想过要开口挑明。

她不知道开口要说什么,问谈时墨喜不喜欢自己?他如果说不喜欢,那她就是自取其辱,一辈子在这个人面前抬不起头;而他要是说喜欢,就会变成她无话可说,面对他有可能的反问,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

而今天为什么突然就问出来了呢。

郑晴寒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静静地想,大概是因为,她忍不住开始相信,这个人是真的爱着她吧。

尽管她最终在提问的时候,依然只愿意说出克制的喜欢二字,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分明,就好像在渴望他的垂青。但实际上……

她是觉得自己正在被爱着的,在她漫长的猜疑警惕和摇摆不定中,不知不觉,水滴石穿,已经交给了这个人那么多信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这么做,如果这个人真的爱她……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放任自己,公平地回敬以同样的感情?

郑晴寒怔了半晌,始终没有反应。谈时墨搂着她,没有再说话,却从她的耳垂开始,到脸颊,到唇角,一路留下细细密密的轻吻。

亲昵,真切,温柔。好像自从那天在谈家老宅的情难自禁之后,谈时墨就很喜欢亲她。和之前床笫间情动时的迷乱不同,这种亲吻很多时候并不带有情热意味,更像是单纯的肌肤触碰,带着占有欲和领地意识的盖章,每一个吻都像是一句情话。

就像现在。郑晴寒眼睫轻颤了一下,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睑上,将她面前的世界吻醒。

郑晴寒喃喃地说:“我要拿什么相信你?”

她并不需要谈时墨的答案,没有停顿,沉静地逐条分析,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我可能是离傻白甜这个三个字最远的那种女人。我聪明,强势,警觉性高,不肯吃亏。我可以容忍联姻对象的背叛,但不能接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干出对不起我的事。你知道你在给自己挖什么坑吗?”

谈时墨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呢喃着说:“我知道。”

“你现在是谈氏这一代继承人斗争的胜利者,现在名下有嘉华,有谈氏一整个集团,有别人又敬又羡的视线,有男人渴望的名利权势。这些东西你现在都触手可得,有必要为了年少时莫名其妙的喜欢,就给自己加上一道严苛的枷锁吗?你以为我是那种能当贤内助的女人吗,能给你帮得上忙?”

“你是。”谈时墨肯定地说,在她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不管遇到什么困境,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就能感受到慰藉和支撑的动力。”

郑晴寒看着他,眸光中带着锐利的打量:“平常没觉得你油嘴滑舌,原来也挺会的嘛。”

她昂着头,语气和眼神都像浸上了一层霜。谈时墨却没被她这样的锋利尖锐吓到,只在她耳边笑了一下,心平气和地说:“是真心的回答。而且我也没觉得我的喜欢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喜欢我?”郑晴寒问。

她还是第一次问起相关的事情。结婚的时候没问过,因为想不到也不相信;感觉谈时墨喜欢她时也没问过,因为知道自己的心思和他并不对等,这么问太过傲慢,有种拿着别人的真心把玩挥霍的感觉,这种优势她并不愿意去占。

而现在,在自己也把一颗真心转备好之后,她在交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认真地问上一句,大约像是点击确认之前,探出的那道风险提示说明,勾选之后尘埃落定,容不得再犹疑改变。

她从来不曾有什么回头和后悔的机会,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把自己的心给别人看,就像是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别人手上握住,很难让人不紧张忐忑。

她是那么强势的人,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这么好骗的一天。

会愿意去相信一个无法确认真伪的承诺。

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谈时墨表现得很平静。他没有迟疑,这个问题显然他自己也已经在心里想过。所以面对她的疑问,他没有犹豫,即刻回答:“很难讲。”

郑晴寒微愣:“……你是笃定已经吃住我了?编都不编一个?”

不是。谈时墨摇了摇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笑容里有认命,有自己也扪心自问过的困惑,更多的确是释然的轻松,以及幸福的无可奈何。

他说:“在对你求而不得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想,自己到底是喜欢你什么。你长得漂亮,艳丽妩媚,但我并不是个看重外表的人,我连自己的皮相都不关心,对美的事物也谈不上有多余的欣赏。论家世,你高傲强势,连眼神都没扫到过我,或许不是有心,但总归对我谈不上什么特别。”

年少时分被偶然的施以援手,或许是他注意到郑晴寒的开始。但他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感受过善意,不至于受到一点点恩惠,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攥住不肯放手。

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郑晴寒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好,但这种好和他无关。

他早早成熟,即便没有被这个世界认真善待,也并没有产生什么阴暗的想法。他理智,清醒,淡漠,看别人上演的轰轰烈烈恩怨情仇,总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冷眼旁观。

他是在对郑晴寒经年累月的旁观之中,渐渐被她的耀眼夺目吸引。

一种源于本能的喜欢,她好像会发光,甚至能将他所身处的黑暗角落也稍稍照亮。

会去搜集她的消息,关注她的动向,在自己没有受邀的生日会上,依然为了她不请自来;会在发现她不见时搜寻她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只言片语消息时赶过去,被她凶了一声滚后依然不远不近地守着她,驱赶误入的其他人;会在听说她在郑氏的情况不乐观,放话说要联姻时,不顾掀开自己费心攒下的一点底牌,也要站出来说要娶她,挡掉其他人对她不怀好意的觊觎。

但直到他们结婚,相敬如宾过了五年,再到郑晴寒主动开口说要离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将这份经年累月积累的喜欢藏得很好,妥善地安放在心底最深处,波澜不惊,从未对她产生过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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