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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她很少将反抗的态度表现得这么鲜明。

郑永昌这样在商场上纵横了一辈子的企业家,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霸道性格,被孙女反驳之后,一时也有些意外。顿了一下后才脸色一沉,显出被人反驳的怒色。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话!”他沉声冷喝,“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郑晴寒对他说不上怕,充其量算有点心理阴影。但形势比人强,一天在郑氏底下讨生活,一天就得在他面前低下头。她低着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抬头时,目露委屈:“爷爷,我有点不明白。您昨天打电话时,不是告诉我冤家宜解不宜结,让我带他过来吃个饭碰个杯,化干戈为玉帛吗?”

郑永昌皱着眉,早有打算地说:“碰杯当然要碰,不能让他把视线放到庆和身上,庆和还需要成长,哪能斗得过他。不过和这样危险的人物交集过密,总归弊大于利,还是尽早撇清关系。”

说到底还是为了郑庆和那个废物做打算。郑晴寒心中冷笑,面上却表情真切地露出疑惑:“就算是这样,我和他好好离婚就是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非用下三滥的手段去黑他?再说他可是单枪匹马把嘉华娱乐发展起来的人,论起公关手段,比郑氏高明太多。”

“就是因为谈时墨手段高明,想要对他造成切实的影响,才需要你的配合。”郑永昌淡淡地说,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目光中充满考量。

“想要和他彻底断清关系,非你出面不可。你可以站出来,在公众面前表示他长期对你进行婚内家暴,伴有出轨行为,有躁狂症倾向。这些事情都很难查实,一旦你站出来说明,他这辈子都很难将嫌疑洗清。”

好毒的计划。

郑晴寒指尖慢慢地泛起一阵冰凉。她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不露出丝毫的端倪。郑永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紧不慢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你不同意?”

郑晴寒手指无声地收拢,弯了弯唇角,表情平静。

“您没听错,我确实是说我不同意。”郑晴寒和煦地道,语气柔和,从头到脚写满了为郑氏着想的忠实与诚恳,“爷爷,我和谈时墨这五年也算是相敬如宾,过得还算可以,何必在最后非要撕破脸呢?他马上就要接手谈氏,现在得罪他,以后他要是报复起来,不光是我,庆和也会遭殃啊。”

听到她会遭殃的时候,郑永昌脸上毫无表情,提到郑庆和的名字后,郑永昌的面色终于变化了些许。他不悦地皱着眉,蛮不讲理地要求郑晴寒:“你不会做得隐秘点儿?就算最后闹得难看,你这个郑氏的总经理不担着,还让你弟弟也受波及?”

笑话,你满心满眼地为郑庆和谋划,谈时墨又不瞎,还能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而且说得好听,她现在是郑氏的总经理,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是,祖孙俩都恨不得将她立刻赶下台呢。

郑晴寒心中不屑地嗤笑,不动声色地看了沉着脸的爷爷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老爷子自从生了场大病之后,人不比之前精明,心事也很难再藏。换做前几年,他就算心里属意郑庆和,也绝对提不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办法。生了场大病之后,这两年逐渐开始老糊涂了,连郑庆和的馊主意也能听得进去,并且还深觉有理的样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她有利的情报呢。对她来说,现在就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老爷子垂死挣扎的倒计时。郑晴寒在心里给自己鼓舞了一下士气,越发冷静下来,快速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主动抹黑谈时墨这种事,她是肯定不会干的,于情于理都不会。理智上讲,如果郑氏的公关部门是小学生,嘉华的公关部门就是博导。一个状况外的房地产公司非要和娱乐公司打舆论战,听着就跟个笑话似的。郑庆和之前无节操把妹被曝光,郑氏都找了外包公关团队,自家公关部实在不堪大任。

至于从情感上讲……

她这个人非常讲究公平,谈时墨愿意为这段契约婚姻约束自己,所以她也愿意;谈时墨在这段婚姻里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所以她也不会干出给他泼脏水的事情。

而且他,姑且算是个,很好的人吧。

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体温和怀抱的好人,她从不挂在嘴边,但到底心存感激。

郑晴寒眉心浅浅地拢了一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学着方茹的样子,无助地低下头来,声音放轻,显出一种想法不被认同的脆弱:“爷爷,别逼我做坏事,我想做一个好人……”

郑永昌:“……”

你做什么好人呢,在商场上大杀四方让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不是你吗?

郑晴寒自己说完之后也有点想吐,不过暂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法,她只能继续扮演一个柔弱无助的被逼迫角色,越说越语带哽咽:“爷爷,您怎么能让我这么做呢,他是我的丈夫啊!我只想光明磊落地做人,从来不会、也不愿意对自己的家人出手。爷爷您不是也教我要做个善良的人吗?”

郑永昌对她的卖力表演不为所动,厉声道:“谈时墨算什么家人,庆和才是你的自己人!热搜你没看见吗,谈时墨现在对你弟弟不依不饶地出手!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这话就不对了,其实谈时墨本来不想追究,黑郑庆和的公关是我掏的钱。郑晴寒在心里听一句反驳一句,但这种大实话显然不能说出来,于是开始闭上嘴努力憋气,成功将脸色憋红,眼里也泛起了缺氧的水雾,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郑永昌。

她的声音从坚定到哽咽,望着郑永昌,眼中的泛起一片雾蒙蒙:“爷爷,庆和是你的孙子,我也是你的孙女啊!你让我做这些的时候想过我的处境吗,我得罪整个谈家,以后要怎么自处?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以后谁还敢和我走得近?一定要让我众叛亲离吗?”

她的状态有表演的成分,但话语中的逻辑一针见血,完全点明了郑永昌的心思。得罪谈家是一回事,这么闹一通后,她的人品也将变得完全不值得信任,在商场上,失去了信誉,是件极其要命的事,一旦谈家弄出了什么反转,比如伪造一张她有精神病和妄想症的诊断书,她就会完全处于被动。

背后的阴谋心思被她三两句直接点明,极度不公平的对待显而易见,听起来就残酷得让人心酸。但郑晴寒已经不会觉得委屈了,她只觉得这个语调的转变属实有点高难度,让她表演得很艰难。

太费劲了,看来当演员也是需要修炼的。郑晴寒维持着这种泫然欲泣的状态,突然听到了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老爷子在里面和人谈事,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推门?郑庆和这种蠢人都不会。郑晴寒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转头看去,意料之外地和谈时墨对上了视线。

……嗯?谈时墨?老爷子也叫他过来了?

郑晴寒有点惊讶,而谈时墨的惊讶远甚于她。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住,似乎愣了一下,才向她走进,抬起手抚上她的脸,手指擦去她眼中的水雾。

“怎么哭了?”他低声问。

……别擦啊,憋了好半天才憋出来的。

郑晴寒踟蹰了一下,一时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种信息传达给他。谈时墨没得到回应,手捧着她的脸没放下,侧过脸,看向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的郑永昌,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外面有人拦着,说我不方便进来。不过我想着我是郑家的姑爷,我太太又在里面,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所以冒昧地打扰了一下。”

他脸色微沉,声音也冷了几分,平静地说:“没想到竟然真是在聊我不方便听的话题。老爷子,我这么让你不满吗,你不把我当一家人,也不让我妻子把我当一家人?”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面听见,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郑永昌,也不免有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佯装若无其事地说:“一场小误会。今天嘉华突然开始放庆和的黑料,我这也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时墨,你要是还当郑家和你是一家人,庆和的消息就早点撤了吧。”

“行。”谈时墨答应得很干脆,在郑永昌转好的脸色中,淡淡地道,“既然是老爷子亲自开口,撤稿当然是没问题。不过庆和可能是年少不知事,做事欠考虑,以为给姐夫随手炮制点假消息也无伤大雅。我这个做姐夫的说不听他,那以后我再看到自己的黑料,教育他就不用跟您报备了吧。”

炮制你黑料的哪里是只有庆和一个人?郑永昌一噎,脸色难看。谈时墨牵起郑晴寒的手,带着她向外走。临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脸色黑沉的郑永昌。

“人都是从小缺什么,长大了就格外追求什么。”他语气平静地说,声音和表情都是淡淡的,“老爷子,我小时候过得没自尊,所以长大后特别好面子。是我的人,总不能让别人随便搓圆捏扁。晴寒不太会哭,受了委屈总是不说。但很多事情她能忍的,我却忍不了,难免要闹一闹。”

郑永昌脸色难看,脸上笑容全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谈时墨唇角扬了一下,眉眼舒展,相当和煦地说,“我儿子的妈妈,不管离没离婚,是不是我老婆,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坚决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永远护着。”

郑晴寒和郑永昌都愣住了,为他的话吃惊不已。

谈时墨拉着郑晴寒转身,直接走出了书房。郑晴寒表演到一半,突然被他乱入进来搅局,心里很是震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地被他拉着向前。

走了没几步,就在楼梯口遇到了郑庆和。

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废物二世祖,郑庆和看起来就是个花花公子的典型扮相。他和郑晴寒五分相似,长得不错,不过通身的轻浮和浪荡,让五官也显得散漫起来。

他大概是得到了眼线报告的谈时墨进了书房的消息,急急忙忙跑过来看热闹。见两人要下楼,笑嘻嘻地打招呼:“姐,姐夫,晚饭快开始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吧?”

郑晴寒看到他的脸就迅速回过神,表情微沉,脸上浮现出一丝明确的厌恶。谈时墨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不吃晚饭了,我们这就回去。”

……嗯?郑晴寒眨了眨眼,意外地转头看他一眼。

这人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都不和她提前说一句。

郑庆和也愣住了,他对突发情况的应对能力极差,脸上吃惊的表情显得很夸张:“你们不吃饭了?那我的黑热搜……不是,那我们要喝的酒……”

“把你的酒留着吧。”谈时墨眉都没皱一下,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自然地说,“等你下次再惹到我,就跪在嘉华门口把酒浇到自己头上,给你进水的脑子以毒攻毒。”

郑庆和:“……”

郑晴寒:“……”

不止郑庆和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就连郑晴寒都十分错愕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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