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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崔小宛暗暗记下藏钥匙的位置, 悄摸摸离开,回到南边院落一看,成九河正蹲在自己厢房前, 也不知等了多久。

成九河见到她,立马站了起来, 张了张口, 又环顾一下四周。

“进来说。”

崔小宛开了门, 率先踏进去,成九河也跟在其后。

她先进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成九河将门关上,面如菜色。

崔小宛喝了口水, 抬眼看他, “你不是跟着贺成叙么?怎么这时才回来?”

算算时间,距贺成叙回来已有两个时辰了。

“贺成叙出府衙时吩咐小厮去办事, 我犹豫了一下, 心想他反正是要回府了,不如跟着小厮, 说不定有别的收获。”

成九河拧着眉, 将傍晚所见全说了出来, “我跟着小厮到了城东一处宅邸, 看着小厮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人, 更怕暴露行迹连累将军,便只在外头等候。”

崔小宛拿着空杯子在手上把玩,“你还考虑得挺周到。”

成九河闻言笑了笑, 脸上却是一片苍白。

“没等多久, 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待天黑,有几人拉了几辆板车出来,上头搁着几个大麻袋,其中一个麻袋口子没收好,我隐约看到一只女人的手垂了下来。”

“我跟了上去,发现他们把麻袋全都送去郊外,沉进河里了。”

崔小宛神色一凝,将手上的杯子搁在桌上,“那个宅邸在何处?”

说完又站起身,“算了,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城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

洪水过后,这里有许多人家搬去了隔壁州城,一路走过去,没有一处房屋有亮光,整条巷子漆黑一片。

成九河走到一半,脚步一顿,指了指前面一座普通的宅邸,“就是那间。”

空气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若有似无,待他们接近那座宅邸,这味道越来越浓。

再走近几步,他们都听到里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和哗啦的水声。

“唉,脏活累活每次都是咱们干,这万一有人从这路过,看见了……”

“门还关着,哪能看得见,再说,这一片的人家都搬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人留意。”

崔小宛瞧见旁边有棵大树,枝叶茂密,树干粗壮,正好挨着这座宅邸的围墙。

她轻巧一跃,搂住树干,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在那两人抬头前抵达一处枝杈,隐在树叶后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风声吧,你别一惊一乍的。鬼还怕恶人呢,他们死那么惨,一定不敢再来找我们。”

“我又不是这意思。”

崔小宛坐在树上,将茂密的枝叶扒开一条缝,观察着底下的情形。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各拿了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水。

借着月光,她看见地上的水泛着淡红。

“今日收尸,你都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啧,这个!”

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支银簪子,上头还镶了一颗鲜红欲滴的玛瑙,“别说,这帮人也是真有钱。”

“富贵险中求,你看他们现在什么下场,有钱也没命花。”

另一人从怀中摸出两枚戒指,“这枚是我从一位娘子袖中摸到的,还真能藏,先前他们都没搜到。”

“你傻不傻,要是先前能搜到,也轮不到咱们了。”

两人扫了一会儿,又提了两桶水冲下去,便落锁出门了。

崔小宛在树上瞧着他们走远,一个翻身,从树上跳进宅邸,脚下溅起几点水珠。

她没在院中停留,当即进去将整座宅邸搜了个遍,发现里头已经没人了。柴房堆着几条绳索,上面还沾了血迹,显然是绑过人。

成九河在外头替她望风,等了许久,才见她出来。

崔小宛出来后,面色沉郁,“里边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被解决了。”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被杀的应当就是那几个贼匪的家人,在这当口,贺成叙不想冒更多险,也没精力看着那一堆人,杀了确实一了百了,反正那几个贼匪被关在贺府,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形。

成九河有些懊恼,“若我当时进去……”

崔小宛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他们人多,当时也有武器在身,你进去也救不下人,还会打草惊蛇。”

说完这话,她吐了一口浊气,“回去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这种感觉她也体会过,如果当时她能早一些,在火势起来之前进许府,也许还能救下一两个人。

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想杀便杀了。

殷沉,溯及源头,这两桩案子的幕后主使都是他。

这人太可怕,就算佘凤在宫中身居后位,面对他也是如履薄冰。

她一定得找机会把殷沉这老太监噶了。

抵达变州的第四天,又一批米粮从余州运过来,贺成叙在崔小宛去找他之前,先候在了她厢房门前。

崔小宛开门便是一怔,“贺大人,有什么事吗?”

“下官就是来问一下,今日成校尉也要同下官一起去接应余州粮商?”

啧,这贺成叙业务越来越熟练了。

崔小宛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今日成校尉没别的差事,你若是希望他去,我便让他跟你过去。”

“……那便多谢崔将军了。”

贺成叙犹豫片刻,又道:“昨夜贺府遭了贼,不知崔将军可有听到动静?”

崔小宛一脸肃然,“一定是仇天南的同伙!冲着那几个要犯来的。仇天南失手,他们又派了其他人过来。”

“看来我得再调一批兵士过来替贺大人看着府邸。”

贺成叙狐疑地看着她。

他就是仇天南的同伙,怎么不知道还有其他可用之人?

成九河在隔壁屋内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出来朝贺成叙行过礼,嘴上说着粮商可能已经到了城外,架着他往府门口去了。

崔小宛目送两人离开,回屋换了一身衣服,蒙上面巾,溜出房门。

她一路绕过贺府的下人,来到北面主屋,拿一把匕首,将窗户撬开,钻了进去。

凭着记忆,崔小宛找到那个花盆,从土里挖出钥匙,拿到锦盒后,又放了一个差不多的进去,将柜门锁好。

锦盒上还有个锁,钥匙在贺成叙身上。

崔小宛也不纠结,当下开不了锁,便揣着锦盒悄摸回到自己厢房,随后将锦盒摆在桌面,拿大横刀比划两下,一刀劈开了。

碎木块当中躺着一叠厚厚的册子,崔小宛捡起册子,略微翻了一下,发现这贺成叙把每一笔交易都记得十分详尽。

殷沉负责打通朝中关系,提供情报,而贺成叙则是把中饱私囊的银钱分出一半孝敬殷沉。通常是换成飞钱,让仇天南送去晸京的。

【佘凤】有这账本,再与殷沉过往的行踪一比对,应该就能将他定罪了,若是能再有个人证,便最稳妥不过。

【崔晚】贺成叙跟仇天南都知道这事一旦被揭露,他们也是死。

【崔晚】指望不上他们。

【聂灵嫣】许奉天呢?

【崔晚】我再好好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必要时让凤凤远程指导。

【温如月】我有一个问题,你们不是说殷沉这人的武功强得可怕?那么,将他定罪后,谁能抓得了他?

【佘凤】……

【崔晚】这确实是个问题。

崔小宛将账本收好,揣进怀里,想起昨夜的事,叹了口气,转身出门,进了关押贼匪的厢房。

几人经过昨日的刺杀,对什么动静都敏感得很,听到推门声,皆是身子一颤,看到是崔小宛,反倒松了口气。

崔小宛将他们口中的布条都去了,斟酌片刻,也不知这事能如何委婉,索性直说。

“你们家人都已遇害,尸体全被沉进了河里。”

几个贼匪一愣,其中一人撇了嘴,“将军说这话也没个凭据。您再怎么诓我们,我们也不会招出幕后主使。只要不招,他们就还是安全的。”

崔小宛瞥他一眼,“你们被关在这,如何知道他们安不安全?昨日贺成叙都已派了杀手过来,你们还没清醒过来呢?”

“你……你知道是谁指使的我们?”

“知道,我不过要你们一份口供。”

崔小宛坐在桌边,眸光黯下来,“他们把尸体都处理了,还将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其中有一支银簪子,簪头是五瓣银叶,上边镶了一颗玛瑙,还挺好看的。”

“不可能!”

崔小宛继续说,“还有两枚戒指,其中一枚是从一位娘子身上找的,材质看着像白玉,另一枚是金色镂空……”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拿头重重撞了一下身后的木杆,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家玉娘……”

“我儿子呢!我儿子还活着吗?他就五岁,头上扎个小辫,笑起来能看到虎牙。”

崔小宛摇摇头,“我找过了,整座宅邸没发现一个活口,只有满地血水,和沾血的绳索。”

几个汉子双目无神,有两三人低低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我当初……就不该让钱财迷了心窍,跟贺成叙做这勾当。”

为首那个贼人也是愣了半晌,眼神麻木看向崔小宛,突然又变得狠厉“你放我们出去,我去杀了那姓贺的!”

“想为他们报仇,便好好配合我。”

崔小宛看向那两个还在低低哭嚎的,等了一会儿,他们才渐渐止住哭声。

“洪灾过后,朝廷运了一批赈灾银过来,可是你们抢走的?”

“是,但我们只拿了其中一箱,剩下的都运到鸡鸣山脚,便没管了。姓贺的说会有人拿走那批箱子,让我们别多事。”

鸡鸣山……

崔小宛默默记下这点。

“其实那日将银子放到山脚后,我没忍住,偷偷返回去看过,但当我赶到那,却发现十几个箱子都没了。”

“出林子就一条路,我一路并未见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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