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西餐厅里的沈子霖,只觉整个人如被劈开了两半，一半的注意力在垂于膝盖藏于桌下的左手腕戴着的那块智能手表上，而另一半……则是在面前那一老一少的两人身上。

沈子霖捏紧了叉子，麻木地将盘子里父亲切好的牛排塞到嘴里,味同嚼蜡。

“子霖尝尝这个栗子蛋糕,这家最出名的就是这款蛋糕了,要秋天当季的栗子做的才最好吃。()”何岚溪笑着把桌边的蛋糕盘子拿起,往对面的沈子霖手边放了放。

和蔼，大方，就像是每一个初见陌生小朋友的亲切阿姨。

沈子霖努力回以友好,但事实上依然是有些硬邦邦地道了声谢。

于是何岚溪笑得更温柔了几分，又转头看向何老爷子笑道：“子霖真是稳重,要早知道沈总会带子霖来,我真该带我家那两个皮猴来看看学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子霖很好，畅畅岁岁也不错，你可别被他们听到你这么说。”何荣正看向何岚溪郑重道。

“好好好，我不说他们。有您护着,我哪儿敢说啊。”何岚溪笑得越发灿烂，又撒娇一般低语道，“要早知道有了畅畅岁岁,你就疼小的不疼我了，我才不会那么早结婚生子呢。”

“得了吧,那会儿也不知道谁……咳。”何荣正记起桌上还有并不那么熟络的两人,截了话头，转而看向沈江河，又继续聊起了之前的商业话题。

而何岚溪也没继续引着何荣正说家常话，只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水。

灯光透过杯壁,染得水光粼粼，何岚溪借着举杯深深地看了对面低着头的沈子霖一眼，而后努力压下汹涌恶意，再放下杯时，又是一个满眼笑意的好阿姨。

几天前，何岚溪刚得了消息，《宝宝去哪儿》第三季里卫卯卯的妈可能就是何荣正要找的人，结果这还没几天呢，和那卫卯卯参加过同一个综艺的沈江河和沈子霖就找上门了。

何岚溪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这些年，来提供消息的，来冒认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何岚溪也没少看到。如果是别人提供的消息，何岚溪还不会这么当回事。但关键，这次是白蕾提供的消息。

白蕾这个人……撇开找男人的口味总是一言难尽，其他方面，何岚溪觉得还真是和自己挺一类人的。不是什么好人，看重自己的利益，但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就是……白蕾这次总是含糊了消息来源，还是让何岚溪有些奇怪的。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白蕾，何岚溪很重视这次的消息。

章诗兰这个人，很好查，又……不是那么好查。

一个出版过多本书籍的作者，手握几家出版社的何岚溪打着合作开发的名义，把一个人掺杂在几个人里一起打听，很快从章诗兰合作的出版社那边弄到了章诗兰参加活动的照片，还有从相熟的编辑，工作人员那边问到的一些信息。

又因着最近那部热映的电影，何岚溪收到了那次卫卯卯出席的路演花絮，花絮中有章诗兰抱

() 起卫卯卯一路离开的清晰画面。讲真，无论是静态的照片还是动态的视频，何岚溪都觉得章诗兰和何荣正并不是很像。

但是白蕾依然很确定……

这一年多，白蕾为了程容容，找何岚溪帮了不少忙。何岚溪觉得就算不看两人旧日的交情，就看白蕾现在的需求，也不能是没事找事逗她玩。

可惜，章诗兰的信息，最远只能查到她是七岁被送进了满天星孤儿院，更之前的信息，就不是那么快能查到的了。

对于何岚溪来说，最快的确定方式，其实很明显，就是亲子鉴定。

但是也不知道那章诗兰是怎么回事，她派去蹲守在章诗兰他们家楼下的人，一蹲快十天，不止是章诗兰，就连卫卯卯都没出过门……

十一假期，不说旅游吧，总要带孩子周边转转吧？那一家子是什么，山顶洞人吗？还是阴暗巢穴里的蘑菇一家？

还好，何岚溪向来不会只做一种准备。

卫家唯一会在假期出门的卫承礼，今天已经带着她找的人回去了。这样也省得她从那实验幼稚园那边入手。毕竟……那卫卯卯也不知道是哪儿投胎来的大王，唯二方便偷头发的两个时机，一个是上学时，被一堆小朋友团团围住众星拱月送了进去……一个是放学时，被老师依依不舍十八相送一般送到了家长手上。

本市幼小的安保做得很好，何岚溪要想在里面找人，往里面插人，那未免阵仗太大也太慢了。还是那卫承礼方便，不过几日，就借了他得了登堂入室的机会。

眼见着章诗兰的DNA就快到手，与之相关联的人就到了眼前，何岚溪看着面前这沈江河父子，自是怎么看都不像来简单聚聚的。

而就在何岚溪状似轻松待客，实则竖着耳朵不敢漏了沈江河每一个字时，沈子霖藏于桌下，特地新贴了防窥膜的智能手表亮了一下。

那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来自沈子霖之前让人给程听言送去的其中一份手机和卡。

【18xxxxxxxx6：能打吗？】

【沈子霖：n】

【18xxxxxxxx6：3】

【18xxxxxxxx6：2】

【18xxxxxxxx6：1】

【沈子霖：响了】

【沈子霖：zhi女接】

时间转回三分钟前。

傍晚六点二十分，借口去洗手间离开武术教室的程听言翻出更衣室里的小包，一路向下，飞快离开了武术教室所在的大厦，直奔大厦后面的小公园。

傍晚六点二十三分，程听言避着小公园里热闹的地方，独自缓慢行走于无人的林荫处，努力平缓着一路匆匆行来的呼吸，同时从小包里掏出了沈子霖前些天让人给她送过来的东西。

提问，回答，是与沈子霖早就约好，甚至还演练过的流程。

好消息，这边播出电话的同时，沈子霖那边就有电话响了。

坏消息，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按沈子霖六点

与何老爷子见面后发来的消息，应该就是那时候沈子霖提到的，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何老爷子的侄女，程听言最不想对上的何岚溪。

西餐厅里，沈子霖眼睁睁地看着那老爷爷从怀里掏出正响着的手机，正准备接呢，然后旁边那个阿姨就伸出了手，说帮他接。

那老爷爷就……就给她了！

沈子霖真的，一时没忍住叉子直接扎透了牛肉，下一秒叉子与盘子磕碰到的清脆响声，直接让他从气闷变成了薄汗。

还好，几乎同时，旁边沈江河放杯子的声音也重了一些，闷响着盖过了叉子和盘子的声音，让沈子霖缓缓地把提起来的气又吐了出来。

“喂？喂您好？”何岚溪看了那几乎同时发出奇怪声响的父子一眼，选择站了起来，又看向何荣正压低了些声音道，“这边信号不好，我去外面点接。”

沈子霖低着头，继续往嘴里塞牛排，只垂于桌下的手却是飞快滑动，直到把人要出去的消息发出去了，才恍恍然意识到，刚才那句，正在和那阿姨通话的程听言是能听到的。

事实上，程听言当然听到了。

“我找何荣正。”

“我只和何荣正本人通话。”

……

电话那端，是何岚溪温婉贴心的解释和自我介绍，程听言只说了两句，听那边没有还回电话的意思，就立刻挂了电话。

是再试一试，还是上计划B……

程听言慢步行于林荫道，到底还是想再试一试。

这个电话，倒也不算白打。

至少证明了两件事。那个外文网站的寻亲电话，的确是在何老爷子身上。那个上一世何岚溪口中天天咒骂的老爷子，现在还真的很信任他这个侄女。

西餐厅里，沈子霖吃完了牛排，开始继续插薯条。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咀嚼能让他没有那么心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多担心那个阿姨拿着电话就一去不回头了。

还好……人最终还是回来了。

“信号不好，滋滋啦啦的听不清，我才刚说没两句呢，那边就断了。”何岚溪坐下，顺手把手机扣在了手边的桌上。

“男的女的？”何荣正低声关心道。

“男的，听起来有四五十了。”何岚溪不会在这种太容易被拆穿的事情上撒谎。

听不清和听不见可是两回事。

【沈子霖：回了，可打】

【18xxxxxxxx6：1】

……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何岚溪一下子按住手机站了起来：“我去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