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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他上前摸了摸沈南舟的头,虽有些凉,但已经有些温度了,又看了眼在里面躺着的苏皎皎,她白皙的面上此时更显苍白,乌黑的发仍带着水渍,愈发显得她脆弱。

本想伸手过去,但碍于王淑妃仍在,他神色自如地将手从沈南舟额上收回,只唤了太医过来问了问情况。

得知如今二人情况尚可,只要喝几天汤药调理身子便能无碍,心中也放心了些。

沈淮负手而立,淡声吩咐着:“再备一驾步辇来,待怜贵仪醒了,送她回披香殿好好休息。淑妃,你抱着孩子回去,等舟儿好些,朕再去看他。”

王淑妃喜极而泣,赶紧抱着沈南舟蹭了又蹭,吻了吻他微凉的额头,颤声说着:“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待她抱着沈南舟坐上步辇离开,沈淮才不疾不徐地回到殿内,撩袍坐上了主座。

皇后坐在他身侧,不动声色扫了眼,温贵嫔仍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两个老嬷嬷低着头,不敢抬起。

沈淮淡淡扫了底下的人一眼,食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扶手,说着:“平素跟着大皇子的人便是你们两个?”

两个嬷嬷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陛下,颤巍巍说着:“回陛下的话,在鸾鸣宫照顾大皇子的乳母一共四人,奴婢们是其中两人。”

“其中两人。”沈淮沉声重复了句,眼底冰冷,“照料大皇子这般重要的事情,身为乳母,不跟随左右,怕是不知在何处偷懒。”

“朕念在你们年老,在宫中侍奉了一辈子,免去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三十,发配掖庭做苦役。”

沈淮挪了目光看向温贵嫔,眼中没什么温度:“温贵嫔抚育皇嗣不利,愧对朕的信任。即日起收回抚育大皇子的权利,交还生母王淑妃,降婕妤位。”

“拉下去,行刑。”

见陛下下了命令,皇后微微拧眉叹了口气,适时说着:“陛下,有罚亦要有奖,今日怜贵仪护皇嗣有功,臣妾的意思是也要赏她——”

“朕已有想法。”沈淮抬手打断她的话,微微沉声说着:“怜贵仪护皇嗣有功,擢升为嫔位,再将赏她和舟儿一人一盒百年雪参补身用。”

皇后笑意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那臣妾便替怜嫔向陛下谢恩了。”

沈淮嗯了声,起身觑她一眼,说着:“宫里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你身为皇后,理应为朕操持后宫,让后宫和睦,为朕分忧,而非朕事事亲力亲为。”

“若皇后有心无力,朕也可叫贤妃多费些心。”

说罢,沈淮便头也不回地离了毓秀宫。

独留皇后在殿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凤袍广袖下,悄悄攥紧了拳。

披香殿。

苏皎皎从梦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当天的傍晚。

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不透一丝冷风,只从半透的窗纸看得出外面朦胧的夜色。

她虽被救出来的及时,但天冷水冷,还是不可避免地得了风寒,寒邪入体,在毓秀宫的时候便起了低热,浑身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幸好在毓秀宫的时候喝了一碗姜茶,半梦半醒时又被鱼滢扶着起来喝了太医煎熬的一幅药,诊治得十分及时,这次再醒来便觉得好多了,身子也没那么冷沉。

只是她睡得迷糊,连自己是知何时被挪回了披香殿都毫无印象。

苏皎皎撑着身子靠在床框上,笑意仍有些虚弱,轻声唤着:“鱼滢,我是怎么回来的?”

鱼滢端着药一进来便看到小主醒了,顿时喜上眉梢,上前唤着:“小主醒了!”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笑着说:“奴婢给怜嫔主子贺晋封之喜。”

苏皎皎怔了一瞬,倒不觉得很意外,似早有预料般,淡淡一笑:“一次风寒换一次晋位,倒不算亏。”

天元三年这一批得宠的新人里,唯有她晋封得最快,也最得宠。得幸不到一年时间便从选侍升了美人,赐封号,再晋贵仪,如今刚入秋又升了嫔位。

她步步高升,早已将同批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早在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嘉奖她什么,就算不是位份也会是别的殊荣。

更重要的是能再次得到陛下的怜惜,让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再重上一些,这就十分划算。

那浅塘水不深,苏皎皎又是掐好时间去救的人,可谓是万无一失。

至于王淑妃会不会记得她的恩情——

苏皎皎并不在乎。

王淑妃此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宫中不少腌臜事都跟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苏皎皎十分确信,就算是敏婕妤,关键时刻她也可以果断地舍弃掉。

她心中唯一在乎的,唯有她的宝贝儿子罢了。

鱼滢将托盘上的一碗清粥递过去,柔声说:“小主,您吃些清粥垫一垫吧,再晚些还要喝药呢。”

苏皎皎从她手中接过粥,还没喝上一口,门口风风火火进来一人,面色如结了冰霜般,问着:“苏皎皎,这么凉的天儿你亲自跳下去救人,疯了吗你?”

她泰然自若地舀一勺粥吃进嘴里,笑着说:“姝嫔姐姐来了。”

“鱼滢,快看茶。”

姝嫔看她如今脸色尚可,还有心里同她笑,担忧也稍稍退了些,仍是板着脸说:“我听说陛下晋了你嫔位,可晋位有你的身子要紧吗?”

苏皎皎拿帕子蘸蘸唇边粥末,嗓音清泠:“姐姐,当时的情况,我亲自跳下去救大皇子是最优解。”

“既能得了陛下怜惜,又晋了位,岂非一举两得。”她温声说,“那池塘水不深,我会水,很快便能把他捞上来,如今只是小染风寒,不亏的。”

看苏皎皎心中有数,姝嫔就知道自己又是白操心了。她以前就知道苏皎皎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不曾想还能让她一次次更加瞠目结舌,如今竟对自己也这么狠。

姝嫔无奈地叹了口气,仍是有些担忧:“你在昨天晚上这么敏感的时候复宠已经够树大招风了,如今又保护皇嗣有功,晋了嫔位,这后宫的焦点怕是又要全都聚集在你身上。原本还想着韬光养晦等宓贤妃对你的态度稍微好些再做打算的,如今宓贤妃这事未曾解决,又得罪了毓贵嫔,你在宫中可还怎么过。”

苏皎皎低眉一笑,淡声说着:“毓贵嫔是她罪有应得,是她甘愿替绿夭受过,怨不得我。至于宓贤妃,我已经有了主意,就在这两日了。”

“原本是不愿太惹眼的,但得宠是过,不得宠也是过,有恩宠总比没有过得好的多。我救了大皇子,就算王淑妃不念着我的恩情,这阵子也会一心扑在照顾大皇子身上,少一个劲敌,我也舒坦些。”

姝嫔点点头,从鱼滢手中接过杯清茶,掀盖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说:“那宓贤妃那边你准备好了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有啊。”苏皎皎笑笑,“姐姐只管没事多来陪我坐坐,我抄佛经的速度自然快些。”

说罢,她又喝了两口粥,掀眸看向鱼滢:“今日我昏睡的时候,陛下可曾来过?”

鱼滢屈了屈膝,笑着说道:“您一到披香殿陛下便来了,在床边陪了您好一会儿才被大监叫走呢,想来应是有政务要忙,不然陛下定要再多待久些。”

“还有,陛下赏您的百年雪参奴婢收到库房去了,太医说此药名贵,劲儿也太大,您如今只是风寒,还用不上这些。”

姝嫔立刻接了话茬子笑道:“不过是风寒陛下便赏了这么贵重的药材,生怕你出了什么问题,这份心思,可实在难得。”

几人说笑之际,外头忽而传来唱礼的声音:“陛下驾到——!”

苏皎皎怔了瞬,将手中的粥碗递给鱼滢便掀了被起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上前迎人。

她本就病着,清冷柔弱的容颜此时更显弱质芊芊,如易碎的琉璃一般惹人怜爱。

沈淮见她的第一眼便皱了眉,大踏步上前将她横抱起,嗓音淡沉:“谁准许你病中起身的?”

苏皎皎也不矫情,双臂一勾便窝在了陛下的怀里,长睫微颤,她掀起湿漉漉的眸看着他,软着声儿道:“陛下来了,皎皎怎能不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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