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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136章

今日除夕, 裴家所在的坊里,爆竹声声,不绝于耳。

裴婵一家回定西侯府守岁, 四公主则是带着三郎来到裴府。

仁心医馆也早早关了门,木军医和裴家亲近, 便随阿酒一道在裴府过年。

老郭氏如今瘦骨嶙峋, 即便四公主再三说没关系, 她还是坚持隔着厚厚的门帘, 和三郎母子里间外间这么守岁。

三郎虽有些不满足,可新年是喜日子,不兴闹脾气,他便搬了椅子坐在门帘外边,声音清脆地对曾祖母说话。

说这几日读的书, 说这几日和表兄崔阜得了什么好玩意儿, 说他们一起练武, 没有一刻停歇。

四公主瞧他抿嘴, 兑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我怎地生了你这么个话多的?歇一歇,润润嗓。”

三郎向母亲道谢,接过来没立即喝, 而是先冲着门帘喊道:“曾祖母, 三郎喝杯水,您等一等!”

老郭氏笑,“诶”了一声,答应。

三郎侧耳覆在门帘上,听到曾祖母的声音, 这才美滋滋地小口小口喝水。

裴君坐在老太太床侧,听着外间终于安静下来,失笑着按了按额头,无奈道:“太闹了些……”

老郭氏嘴角抿着笑,“有孩子闹才好,否则这么大的宅子,静悄悄地,多冷清?”

“孙儿倒是更喜欢冷清。”

“哪个像你似的?”老郭氏嗔她一眼,“裴司裴向他们几个幼时多顽皮,到你跟前就不许他们吵闹,偏他们日日来家找你玩,也不嫌拘束的紧。”

裴君想起幼时的事儿,忍不住笑起来,解释道:“您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看顾着他们,从来未曾拘着,否则一个个哪见得着人影?”

老郭氏脑孩里闪过从前的画面,颇怀念,“是啊,都是机灵的孩子。”

她回过神来,看向裴君,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试探地轻声问:“三郎都这么大了,你就没打算再和四公主生个孩子吗?”

裴君侧头,“您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老郭氏垂眼,语气平平地继续道:“咱们这房本就单薄,好不容易你这一辈儿有个婵儿相互扶持,三郎一个,到底少了。”

“我瞧你跟四公主不甚亲近,那姬娘子在公主府住着,你若是喜欢她,不妨将人带过来,再生个一儿半女……”

裴君有些惊讶,老太太是极不喜欢妾室的,没想到竟然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老郭氏看一眼她的神色,复又低下头,叹道:“罢了,人老了,怕静,知道你有分寸,便当我没说吧。”

裴君握住老太太骨瘦如柴的手,笑道:“后日,婵儿一家回来,您听见婵儿家那两个和三郎一起叽喳,该是恨不得没说过这话了。”

老郭氏扯了扯嘴角,“你倒是能躲,苦了我老婆子无处躲。”

他们在这里就孩子吵闹说嘴几句,京城谢家的宅子里,却只有冷清。

谢夫人早几年因着谢涟不成亲的事儿,没少发愁,后来那些流言闹出来,她就质问过父子俩,知道四公主那孩子其实是谢家子,对一直以来疼爱的儿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当年若是谢涟果断些,去向陛下请罪求娶,他们谢家是有些麻烦,可也不至于她有孙子却不能看不能抱,只能悄悄地远远地看看。

好好的除夕夜,谢家偌大的宅子,就他们三个主子相对而坐。

谢夫人听着外头的爆竹声,实在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如今也没有别的期望,就想和那孩子说说话……”

谢涟面露愧疚,“今年灯会,裴将军要带孩子们去街上玩耍,母亲若是……”

谢尚书打断谢夫人还未展开的喜色,不容置疑道:“便是为孩子少受些流言,谢家也要避嫌。”

谢涟看向父亲,到底没说,这话是裴君主动透给他的。

裴府里,郝得志除夕得阿酒的话,解禁一日,拉着木军医和裴府护卫们一起喝酒。

裴君等到祖母累的睡下,请四公主带着三郎回去休息,也到前院跟他们喝酒守岁。

阿酒没煞风景地说什么“不许多喝”的话,一个人回去。

她刚走到巷口,便瞧见阴影处有一个高大身影,明明看不清样子,可不知缘由地,她就是知道那是谁。

而那人也注意到阿酒,走出阴影,沉默地看着她。

阿酒缓缓走过去,在他一步外站定,轻声问道:“鲁将军,信国公府不守岁吗?”

鲁肇简洁地回答:“守,有鲁阳,我给自己排了后半夜的宫中值夜。”

这时是戌时末,还有一个多时辰,从这里到皇宫,走快些也就两刻钟。

阿酒默然片刻,又问他:“鲁将军怎么到这儿来了?”

鲁肇目光灼灼地看着阿酒,“我来看你,给你送节礼。”

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木盒,此时递向阿酒,道:“明日开始,家里有祭祀,十五灯会,我也要当值,只能今夜送给你。”

鲁肇霸道且固执,她就是不接,他的东西也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任她处置。

是以阿酒即便心情复杂,也还是接了过来,道谢:“谢过鲁将军。”

鲁肇嘴角一掀,很快又落下来,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喜色。

但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阿酒微微一仰头,便能看见他的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她。

鲁肇送出礼,见她面前呼出的白雾渐渐将帽子上的毛染上白霜,心疼她在外受寒,便催促道:“你……快回去吧。”

阿酒点头,想要绕过鲁肇,便向旁边走了两步,然后向前。

她没走几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又停下来,回身看向身后的人。

鲁肇也跟着驻足,面色如常地解释:“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你,想多看你片刻,我送你到门口。”

阿酒没说话,只转过身时,抱着木盒的手紧了紧。

他们两人平静地走了一段儿,直到快到她住的宅子,阿酒有一次停下,回身转向鲁肇。

鲁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宅门,轻叹:“这般快便到了吗?”

阿酒的双手都拢在厚重的大氅里,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忽然问道:“我想一直行医,鲁将军知道吗?”

鲁肇微微一诧,随即点头,“自然,现在满京城不知多少人称道你医术好。”

他的语气隐隐有些骄傲。

阿酒听着,胸口有些烦闷,又有些异样的情绪想要冲破桎梏,破土而出。

她再出口的语气便有些生硬,“我这几年出去看诊,总有人审视我,鄙夷我,我是不在乎,可本来不必如此的。”

“就算鲁将军放出话去,是我不愿意与信国公府结亲,可使得信国公府变成旁人的笑柄,值得吗?”

坊间都在传,京里两个青年才俊,偏偏都熬成了大龄男子也不成婚,私生活还都让人津津乐道。

阿酒作为其中一个主人公,倒是没见到几个明目张胆在她面前说嘴的,她也确实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可一想到全都是因为鲁肇而起,就想冲他发火。

这种火气只针对鲁肇,她已经忍了许久。

难道还真像将军所说,她越来越暴躁了吗?

阿酒说完那些话,理智回笼,努力从医理上思考她这火气的来源。

鲁肇自知他害得阿酒名声受损,十分愧对她,伏低做小地道歉,又哄道:“只要你能出气,打我几下也无妨……”

阿酒震惊,没想到他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鲁肇走近一步,将手臂伸给她,一副由着她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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