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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裴君这几日, 头脑始终处于思考之中,不免让她本就不甚好的睡眠状况雪上加霜。

此时她坐在河边,垂钓时静静地看着水面, 暖意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放空脑子, 渐渐身体也跟着放松。

裴君打了一个哈欠, 将腰刀放在腿上, 支着头, 缓缓合上双眼。

半个时辰过去,裴君那根鱼竿始终没有动静,而裴司接连钓上几条鱼后,渐渐得了趣味,打算多钓几条, 带回去给二奶奶和七娘吃。

两根鱼竿肯定钓的更多, 他瞧着阿兄睡着, 便起身想去将师兄的鱼竿拿过来钓鱼。

“莫要靠近他。”

裴司听到春山居士的声音, 转头看向老人,不解, “居士,为何?”

“刀藏于鞘,也是伤人的凶器。”春山居士拾起一块石子, 精准地击向裴君的鱼竿。

石子和鱼竿碰撞发出声音的一瞬间, 沉睡中的裴君还未清醒过来,手已经动了,右手抽出刀,迅速劈断鱼竿。

春山居士又扔出一枚石子,这一次直击裴君面中。

裴君倏地睁眼, 身体后仰,躲过石子后,手臂撑着地面,一个侧翻,跃起,弓步而立,刀擎于胸前,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般锋利。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并无敌人,只有满眼兴味的老人和呆立的裴司。

“如何?”春山居士对裴司兴味盎然地说,“你若是靠近,那刀便要劈在你身上了。”

裴司收起惊讶,立即辩解道:“我阿兄的刀只伤敌,不会伤及无辜,是居士您挑衅在先。”

春山居士颇觉无趣,收起鱼竿,“不钓了!”

裴君已经彻底醒过神,听见两人的对话,无奈地收刀入鞘,走向春山居士,“居士,我们兄弟得颜公引荐,特地来拜见您,不知您此时可有空看一看颜公的信?”

裴司立即从绣中取出信,双手奉给春山居士。

春山居士接过来,却没有马上打开看,“跟老夫来吧。”然后抬步走向他的居所——风庐。

裴君二人随后,行至竹林间的木屋,落座后,先前引裴君和裴司去溪边的书童便取了茶叶和泉水煮茶。

茶水煮好,春山居士也看完了信,放下信,对二人道:“尝尝刚取的山泉煮出来的茶。”

裴君端起茶碗尝了一口,“这是扬州的新茶?”

“裴将军还懂茶?”

“居士叫我名讳便是。”裴君态度尊敬,解释道,“我曾在颜府和俞尚书处喝过,仍记得味道。”

春山居士闻言,哈哈一笑,“你日后与这些寒门官员走动的多了,都是这样的茶,姓颜的吝啬,送礼回礼全都是家乡的茶,偏那些人因为他是丞相,每每如获至宝一般,一有客人便拿出来炫耀。”

刚被颜丞相送茶并且打算好好珍藏的裴君:“……”

春山居士一瞧裴君的神色,笑容更肆无忌惮,笑得最开怀时,连拍几下大腿,“原来这还有一个好骗的。”

受到调侃,裴君也不以为意,反而一副吸取到经验的样子,含笑道:“颜公此法甚好,送礼之人比送什么礼更为重要,裴君家资不丰,日后效仿颜公,也算是节流之法。”

“……”春山居士是经历过世事的大智慧之人,此时也教裴君的厚脸皮塞住了口。

而裴司见这位如顽童一样的名士哑口无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颇有几分隐秘地爽快之感。

春山居士瞪向裴君,又重重瞪了裴司一眼,哼了一声,道:“想要拜我为师,便是有姓颜的引荐,学问也要考较。”

他起身走到书案后,提笔挥毫,刷刷写下几个题目,然后叫裴司过来,“答吧。”

裴司走过去,看着题目许久方才落笔,期间每每要斟酌许久,渐渐额头便浮起细汗。

春山居士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露出“大仇得报”的得意笑容,走到方才裴司所坐的椅子上,坐下,懒散地晃脚,也不管裴司听到是否会受影响,直接问裴君:“以他如今的功底,便是上榜,恐怕名次也较为靠后,若下一科再考,结果便会大为不同,你们如何打算的?”

裴君确定地问:“明年春闱,居士有把握教他榜上有名吗?”

春山居士面上极自信,口中却是谦虚道:“还要看他的慧心。”

以裴司的年纪能够考中秀才,聪慧刻苦自然皆不缺。

如此,裴君便道:“我希望他明年考,只要能中进士,名次不重要。”

春山居士直白地表现出不喜,“进学怎能如此急功近利?便是裴将军迫切希望裴家子弟能够入朝帮你,也不必急于三年五载吧?”

“我不需要裴家人入朝帮我。”裴君面不改色,“他若考中,我会让他外放,让他历练,为百姓做些实绩,靠他自己升官。”

春山居士讶然,更加郑重地审视裴君,“裴将军着实教老夫意外……”

裴君微微一笑,继而望向庐外,有些出神。

裴家乃是新起之家,未免家族浮躁,最好压着族人稳步发展才好。顺着这个想法,确实不应该急于三年五载,可裴君心中,她是那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因此势必要为裴家尽快扶起一个不需要她也能撑起裴家的人。

同辈之中,三郎裴向参加春闱还得几年,未来如何尚无法确准,四郎裴吉……无心科举,只能由她另作安排。

唯有裴司,无论性情还是能力,最是合适。

裴君和颜丞相已经谈好,是以春山居士对裴司的考较,其实并不影响他教导裴司。只要明年春闱裴司考中,裴君便会安排他离京。

日后六叔裴定之和裴向若是考中,她也是如此安排,这样一来,能留在晋州的年轻一辈儿,只有裴吉……

……

京城裴府,老郭氏得了孙子的话,昨日给皇商谭家下了帖子,邀请他们今日来家中做客。

谭家的家主早在接到儿子的信,便匆匆从外地赶回来,这一次接到裴家的请帖,没让儿子儿媳再来,而是由他亲自带夫人和女儿谭小霜一起登门。

老郭氏按照孙子的要求,寒暄过后,先让裴婵带谭小娘子去她屋里玩儿,随后才提起保媒的事儿,“我们跟谭小娘子有缘分,不忍见她因被拐便名声有损影响婚嫁,我这孙儿呢也算是有几分声望,有我老太婆做媒,对方定不会拿被拐一事说嘴。”

谭家夫妻皆惊讶不已,随后便表现出喜意,竟像是并不知道裴家要做媒这件事。

老郭氏想起孙儿先前跟她说得话,“我日后会在晋州为裴吉谋一份差事,找一门嫁妆丰厚的婚事,于他和南望村的裴家皆有利。谭家想要巴结我,轻易不敢得罪我,也影响不到我,但是谭小娘子的性子若不好,定会影响裴家,得再仔细看看。”

孙儿还说,是谭小娘子主动说想要嫁给裴家子弟,可谭家人看起来竟然像是不知道,难道是谭小娘子自己的主意?

若是老郭氏,定然是更喜欢乖巧懂事的孙媳,但先前谭小娘子那般柔弱的样子,孙儿都说要再看看,她也咬不准孙儿认为什么样的性子算好,言谈时便始终没对谭家夫妻表明是为裴家族中子弟保媒,只等裴君回来再说。

而另一边,裴婵带谭小霜来到她屋里,请她入坐。

谭小霜没坐,颇为愧疚地看着她,“裴娘子,先前在马车上,我不小心推了你,实在抱歉,你的脚可好了?”

裴婵伸出扭伤那只脚,自如地动了动,笑道:“本就伤得不重,回府后用药揉了揉,第二日便好了,谭娘子不必挂怀。”

谭小霜依旧满脸愧疚,从腰间拿出一方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有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送到裴婵面前,道:“裴娘子,裴将军救了我,我却伤了你,这只镯子是我自己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裴婵推辞,谭小霜却让她一定要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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