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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河诡渡(大真师、长生门...)

卫厄见过不少剪纸,唐秦的柳派剪纸术在闽南副本和滇南副本,就发挥出过不少的用处。但眼下摆在托盘中的纸样风格与唐秦的截然不同。

底纸采用的是:大红、大绿、靛蓝、土灰、深黄。

一共五色。

具剪做三寸来长的发辫姑娘,纸剪的线条粗狂、有许多大块刀刻的手笔,样式粗蛮古朴。似乎是晋西北一带的风格。更为奇特的是,彩纸重叠,单独挑起来才会发现,纸剪人形的下半部分,跟其他动物的特征结合在一起。

细看就如人和兽,相融于一处。

而发辫姑娘和各式丑陋动物相融合的地方,都有代表“红绸”的线条。

渡船船首,“李翠花”生出异变的情形一闪,出现在卫厄脑海中。

【恭喜玩家“卫厄”发现剪纸稿样[五鬼结阴亲]、[鼠神迎亲]、[□□娶嫁]、[十二连肢女]、[黄面骑马女],请问是否记录?】

花花绿绿的纸人摆在盘子里,系统提示在面板上无声滑过。

卫厄略微眯起眼,他还没有什么动作,“手”就自行伸出,抓向了盘中五种艳俗重色的纸人——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双指甲发黑、皮肤粗糙龟裂的手,手腕带着金灿灿两个黄铜镯子。

“甲乙、甲丙、甲丁、甲戊……”

“李翠花”一边念着,一边抓起盘子里的纸人人样,口中古怪地数着。

不住数,还不住依着农妇的习惯,蘸着放在一旁的清水在纸人身上凑点一下。

卫厄尝试着控制了一下“李翠花”的行动,发现没有任何作用。

他像只是单纯地附身到了“李翠花”的记忆,借助李翠花的眼睛,读取她看到的东西。

发现过这点后,卫厄就不再做多余的事情,只观察着“李翠花”的行动,顺带确定了面板上的[确定收集]——剪纸纸样这东西对他没什么用,如果遇到唐秦,可以给她,让她升一下级。

按理说,唐秦的“龙头剪”潜力很高,但她有的剪纸纸样太少,限制了剪纸能耐的发挥。

唐秦自己研究过,自创剪纸纸样。

后者的难度很高,剪纸剪成后,要具备活化的诡异能力,似乎存在什么规则。

相对而言,倒是甲榜上另外一位剪纸玩家能耐更高。但高级玩家并没有全部加入控制局,有些游散于民间,有些则加入了玩家自己结团形成的“会社”[1]。“会社”的存在,与控制局不同。“会社”目标明显,专注于提高玩家自身的能力,而非解决诡异事件。大部分会社成员跟官方不怎么往来,卫厄回到蓝星的时间也不长,还没怎么同他们打过交道。

不知道这次悬河诡渡抽取的一百名玩家里头,有没有会社成员。

念头一转而过,卫厄将几种纸样录入物品栏。

“戊甲、戊乙……”神龛前的“李翠花”沾着水,指头点好了托盘里的五彩剪纸。她“哎誒”一声,自言自语道,“还差一个。”

将点好的五彩剪纸整齐地码好,李翠花往托盘上盖了一块黑沉沉的布,放到了神龛的烛火前。

原先普普通通的剪纸,在被放到神龛前时,涌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诡韵。

卫厄借着红蜡烛的光看去,

只见一丝丝灰白的诡气从神龛中飘出,缭绕在托盘上。

渐渐的,

朝黑布盖着的五彩剪纸渗去。

[探魂]中的“李翠花” 根本不知道有人借着自己的眼睛,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将剪纸供到神龛前后,就摆着步子,转身矮头出了狭窄房屋。嘎吱的木头声响——原来李翠花摆放剪纸,供奉神龛的,是一处单独藏起来的暗房。

房门开在落地的大木头衣柜里,李翠花从衣柜里出来后,专门将柜子上了锁。

这才搭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摇摇摆摆地出门去了。

卫厄的视线掠过李翠花所住的村子——传统的晋北建筑,大大小小的黄土窑洞挨山开着。

缠着包头羊肚巾的男人跟穿着深蓝大花衣的女人,成串的辣椒、大蒜挂在门口。村里的人似乎不少认识“李翠花” ,对她还有几分敬畏,见面打声招呼喊道“李婶子”。还有妇人赶上前来,塞着给她几枚铜板。

“李婶子,俺家那大姑娘,就托你相看个好人家了。”村里的妇人边塞铜板,边恳求道。

李翠花单手搭着竹篮子,一边把铜板往腰带缝里掖,一边亲亲热热地道:“哎呀,说的哪家子的话,二丫头俺看着长大的,哪能不给她说个好人家?包俺身上包俺身上,刘三娘,您就等着瞧吧,保准给她说个富贵少爷,抬进去做个享做少奶奶的福——就是这近处的少爷家嘛……隔壁村的姑娘已经都说定了,二丫头恐怕得嫁远点喽。不过再远,也好过在穷山沟里捱着是不?有钱嘛,一年少回来就少回来喽,能捎带多点钱给家里帮衬才是孝心嘛。”

“李婶子说得是,说得是,那就嫁远点,嫁远点。”

村里女人感恩戴德地走了,卫厄倒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李翠花出来的方向。

旧时代里,农村的姑娘怎么可能轻易地嫁进地主府里做少奶奶?

这么显而易见的假话,村里的女人竟然深信不疑。

不是村里的人都是傻子,

就是亲眼见过“远嫁”的姑娘出嫁时的排场或者捎带回来的帮衬。

李翠花托盘里那些背后贴着生辰八字的纸剪人形一闪而过,卫厄将视线放回到李翠花出村的方向——不少人同她一样,都往外走着,有的是骑牛车,有的是背着孩子两条腿走。看样子是要赶集。

乡里的女人没大宅子里的小姐们那么多礼数讲究,大姑娘大丫头,不管出嫁没出嫁,统统得帮衬着家里干活。遇到赶大集的日子,更是全数出动,挨着得卖鸡蛋羊毛,给全家人扯一年的布头。

十里八乡的人汇聚在黄泥土路上,

李翠花搭着个竹篮子,跟着女人往集市走。走着走着,就挨近了一个快到出嫁年岁的大姑娘旁边。

那姑娘应该是其他村子的,不认识李翠花,李翠花三下五除二套出了姑娘的情况。得知她年岁合适后,态度一下倍加亲热。姑娘被隐约盘问到婚事,顿时害羞地低着头,直愣愣往前走。

“李翠花”的视线在姑娘篮子里露出一点针线头上来回打转。

李翠花“哎呦”笑着,不再盘问,转而同姑娘介绍起一桩“生意”。

说自己是哪村哪村的媒婆,经常进县城里给人相看亲事,看到人家县城里头卖那种绣花片,一片老鼻子值钱了。绣成一大片,能贴家里用一整年。

只是这绣工要求高,一般手不巧的笨丫头做不来。

枉费她花了好些本钱带回来好些绣片,愣是在自己村里没找到个手灵眼巧的帮忙。

李翠花拿捏着乡下姑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起县城里的种种花样,还从腰带里摸出一小块红纸包着的香粉硬塞给那姑娘。

等赶趟集下来,那快到出嫁年岁,顾念家里的大姑娘跟着李翠花一块儿走。

李翠花借口带她去看从城里带回来的绣片样片,让她掂量掂量能不能做。要是能做成一片,她拿个中间穿介的辛苦费,剩下大头的三钱银两都归姑娘。

李翠花憨厚、亲热的外貌显然极有说服力,而且她同样是女人,还是个同样独身来赶集的女人。大姑娘起初还有些怕生,被她一路花言巧语的,逐渐也说开,一口一个“李婶”叫得极为信任。

卫厄就见着李翠花将人引着,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山坳里,

李翠花一个拐脚,跌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唤。

大姑娘不疑有他,赶紧蹲下身就去扶。

李翠花从竹篮子里摸出的一块铁楔子,冲着姑娘后脑勺就是一砸。“咚”的一声,大姑娘栽倒了地里,李翠花一转先前的亲热憨厚,迅速地从黄土沟里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将姑娘的竹篮抛进深沟里,自己扛着昏迷的姑娘左拐右拐,抄无人的小路来到一座废弃的黄土窑洞前。

吊着蜘蛛网的窑洞门被打开,姑娘被捆在了窑洞最里头。

借着“李翠花”的视线,卫厄将整个窑洞的大致场景一掠而过——

窑洞里没有什么家具,反倒摆着好几条长长的凳子,弧形的窑洞上方往下挂着屠夫宰猪的大铁钩子。

长长的凳子、铁钩子,连带地面都血迹累累。

还跌落着不少骨头渣子。

李翠花将人拖进窑洞,捆好绑好,还塞了嘴,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村里。[探魂]的记忆一转,光线变化,似乎到了晚上。李翠花弯着腰,极为恭敬地站在窑洞里,冲着窑洞里另外一人小心翼翼道:

“大真师,您要的十几名生引女都找到了。最后一个,这个生辰八字最特殊,俺记得真师您说过,要给‘五喜神’找个相好的姑娘,特地给您单独留了下来。您看看模样如何?”

李翠花献媚的那“大真师”佝偻着身子,用干瘪如老鹰的手抓着满面惶恐的姑娘,无视对方的皮相血肉,仿佛洞穿皮囊地在检视什么。

“不错不错,甲木子水,生辰极好,正配我的‘五喜神’。”

那姑娘满脸的恐惧,完全听不懂这披了件红袍的大真师在说什么,呜呜地挣扎着。

大真师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嘿嘿道:“好俊一姑娘,别急别急,这就送你跟五喜神老爷见面。”

说话间,大真师鹰爪一样的手,猛地抓按向被李翠花骗来的姑娘头顶。

姑娘的眼睛大睁。

一缕缕白色的气焰从大真师手中涌出,转眼间,一尊模糊的怪异神像出现在了昏暗的窑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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