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头都没回,开着车说:“过几天吧。”
起码过了十月三号。
林潭秋点了点头:“都行。”
到了酒吧门口,林潭秋下了车跟陈祁一起走进去的。
下午五点的酒吧人不多,更多的是坐在吧台喝酒聊天的年轻人。
舞台上不知是哪个乐团放在上面的架子鼓,好几个人来来回回在调音。
酒吧的气氛清冷,看起来干净华丽,不像她印象里平潭酒吧的乌烟瘴气。
陈祁握着林潭秋的手腕,眯着眼说:“瞎看什么?跟着我。”
林潭秋跟着陈祁身后问:“拳场也是在负一楼吗?”
“没有,在二楼。”陈祁又说:“拳击教练有的时候也会来这里挑选合适的人进职业队,但其实没几个人乐意去。”
林潭秋不解:“为什么?”
站在正大光明的舞台上不应该是众望所归的事情吗?
就跟杂技一样,怎么都会喜欢更大更辽阔的舞台吧。
“习惯了。”陈祁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缥缈,眼神里回忆着什么说:“有的地方,就好像是泥潭,一旦鞋底沾了泥,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往下陷了。”
这里就是这样,一滩烂泥,没什么好人,没有追求没有人性,有的只是欲望与金钱。
就好比墙壁上挂着的指针,对这里的人来说也只是正在转动的玩具,从来没有什么时间的观念。
在某个熟悉的领域生活太久,就好似根都扎在这儿,只会跟着那些人越来越颓废,也更渴望舞台上宣泄。
人生来在一个不好的地方,想要改变很难,比如生长痛,比如高原反应。
但跟平潭不同的是,这里倒更像是拳击比赛的现场,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专业的拳击手套,天花板上挂着刺眼的白炽灯,落在冷感的金属器材上面,似乎每一寸都沾染着血腥的气味。
三楼,是休息室,所有在酒吧比赛过的人都可以住在这里。
“这家酒吧自创建有五十几年了,重新盖过装修过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陈祁想到什么,又说:“可能下个月这个地方要改成桌球室。”
“啊?”林潭秋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为什么?”
陈祁住在一旁椅子上,手臂耷拉在林潭秋肩膀,是个很大佬的坐姿,声音漫不经心玩着林潭秋的头发:“人太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时代在进步。”
林潭秋皱眉:“人家杂技团不都可以吗?”
陈祁轻笑:“也是……我猜的,不知道。”
即便这里的灯光很亮,林潭秋环顾四周仍旧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陌生的场景给她带来的恐惧感在争分夺秒地扩大。
林潭秋歪头,不解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
陈祁颦眉,思忖了下说:“当时没什么钱,听到有人说就来了。”
她能从之前肖畅的话语中联想到,就算是被打伤他也没离开过。
林潭秋不清楚是因为真的没钱,还是因为在他的只言片语中透露甚至暗示着,当时走投无路、对前路无望的陈祁,也曾陷入这样的泥潭过。
陷入过对生活家庭的不满,而把这种情绪发泄在舞台上,发泄在力气与拳头上。
他当时来到这里,也不过十六、七岁。
怎么在那种时候从来没动过凌诗澜钱的陈祁,却因为要来南临生活而动了呢?
林潭秋不知道跟自己有没有关,但很明显,公寓是凌诗澜的卡买的。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幻想着陈祁在这里的那两年,她在高一高二遭受欺负的那两年,陈祁又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同样的阴暗、颓废、又痛不欲生。
林潭秋轻轻抬了抬头,抿唇感觉眼睛里起了水雾。
在陈祁没发觉之际生生咽了下去,仍旧感觉到喉咙像是卡了尖锐的瓦片一样刺痛。
“那你为什么回南临?”
如果不是因为帮了丁彦凯惹了季胜而在平潭待不下去了的话,为什么……忽然就脱离熟悉的这里,而去了平潭呢?
他并不是个喜欢学习的人,转去平潭为了参加高考的理由第一个被否决。
陈祁回想起今早凌晨,林潭秋累的昏迷不醒在床上昏睡,他下床看到她送的满天星花束里,有一张小卡片,熟悉清秀的字体写着——
我爱的少年
我要你永远热烈,永远自由
永远狂妄不屈,永远爱我。
陈祁喉结滚动,歪着头轻笑,仍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随后痞性地捏着林潭秋的下巴亲了一下,声音张扬,又带着些不知名的温驯:
“林潭秋,老子预想到你在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