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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满世界浓墨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大雨滂沱,没有将鲜血冲刷,反而让血腥味四散弥漫。

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梁西沉……”

好像有人在叫他。

“梁西沉……”

软糯温柔的嗓音,一声声,隐隐绰绰,由远及近。

抵着地面的手指微颤,近乎就要再没有起伏的胸膛重新有了动静,艰难地呼吸,梁西沉缓缓睁开眼。

满眼的黑暗。

“梁西沉……”

他循着声音侧头。

两秒后。

黑暗像被一点点地劈开,有一丝光慢慢而至。

光的尽头。

是……岑雾。

胸腔呼吸困难,他阖眼半秒,蓦地伸手扼住那截手腕。

睁眼,模糊渐散,她近在咫尺,满目的温柔。

“岑雾。”

冰袋冰敷许久,他额头的温度似乎降了一点点,岑雾轻舒口气,正要再去洗手间,冷不丁的,手腕被扼住。

那双深邃的眼眸忽地睁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别走。”完全无法形容的沙哑两字,似从喉间最深处发出,在压抑着什么。

岑雾微怔。

“梁西沉?”她叫他。

但他没有回应,仿佛是在做梦,似醒非醒,只不过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在加重。

有些疼。

“梁西沉?”没有挣脱也没有动,她咬了咬唇,小声地叫他。

四目相接。

那眼神,好像和在玄关时一样压得她难受,但又好像不一样。

做噩梦了么?

“我不走。”好几秒,她试探着说。

他的眼睫毛细长浓密,颤了颤。

下一秒,他的眼皮再合上。

“梁西沉?”

他没再醒。

岑雾抿住了唇,怕吵到他,到底没再叫他。

低头看了眼被他攥着的手,小心翼翼地试图抽出,但她稍稍一动,他就握得极紧,莫名……像是怕她离开。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刹那,之前那股酸意重新涌了出来,一点点地充斥她的胸膛。

她看着他。

没被桎梏的那只手轻轻抬起,她万分小心也极轻柔的,指腹抚上了他沉睡的脸。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在昏黄的光线下没了一贯的冷硬疏离。

第一次,让她有种梁西沉也是常人,也会生病的感觉。

凝视良久,她俯身。

长发从肩头散落,发尾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脸,眼疾手快别到耳后,她低头慢慢再靠近,唇贴上他的。

“我不走。”温柔研磨,她轻声说。

十分钟后。

岑雾十分不容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小心地抽了出来,再一次用冰袋给他冷敷,她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他昨晚喝了酒回来的,没喝醒酒茶,又生着病,怕他醒来胃里会难受,她想煮点粥给他喝。

她快步走进厨房,先用手机上网搜索了鸡丝粥要怎么熬,跟着,她找出冰箱里有的食材,洗干净处理。

只是她除了会做甜品,在做饭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

平时忙,她多数是请阿姨做饭,或者自己准备简单的健康餐,很少下厨。哪怕网上步骤一清二楚,她仍手忙脚乱。

切好的鸡丝有大有小有薄有厚,准备香菇时,一不小心,锋利的刀切破了点儿指尖,血珠迅速涌出。

连忙放下菜刀,“啪嗒”一声,菜刀掉在地上,差点伤到脚。

连手都顾不得处理,岑雾急急弯腰捡起来,下意识往卧室方向看了眼,深怕吵醒梁西沉,尽管其实吵不到。

捡起后菜刀小心轻放,她这才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找出创可贴随便简单处理。

家里没有专门熬粥的砂锅,最后她选择用没怎么用过的电饭锅煮粥功能,按着网上的步骤一一进行,而后放水。

按下煮粥键,她终是轻舒口气。

然而半个多小时后,当她再次用毛巾给梁西沉冷敷出来,紧张回到厨房,她好不容易松的一口气一下子变成了懊恼。

本是想着看一看粥怎么样了,一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立时蹿上鼻尖。

热气散掉,她低头。

煮的哪里是什么适合发烧的人喝的鸡丝粥?

粥不是粥,饭不是饭。

岑雾眨了眨眼,原本有些小小期待的心情低落,又在她拿过勺子试了下后,瞬间郁闷到极致。

好难吃。

她咬唇。

再重新煮时间不够,懊恼得不行,岑雾叹口气打开手机,选了小区对面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店点了外卖。

趁着送来的空挡,她去了衣帽间收拾行李箱。

想到那锅粥,她全程都蔫蔫的。

蔫到等外卖送来,她打开看到色香味不知比她的强多少倍的粥,一下又被打击到无以复加,甚至开始难过。

而就是在这时,梁西沉醒了。

——他换了身居家服,看起来精神要比最开始好了些,甚至再没有昨晚以及先前半醒时隐隐不对劲的模样。

又恢复到了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样子。

岑雾微怔。

下一秒,她跑向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笑意从眉眼间漾开:“什么时候醒的?好点没?还难受吗?”

她说着探出手去碰他的额头。

淡淡幽香萦上鼻端,近在咫尺的人一如梦中,心头微动,梁西沉微勾了下嘴角,倾身,配合她。

好像没那么烫了。

岑雾松口气,眼中笑意渐浓,想收回手,腰忽地被搂住。

柔情似水的吻落了下来。

蜻蜓点水。

“谢谢梁太太。”生病的缘故,贴着唇传递的声音分外沙哑低沉。

唇息交缠。

微烫。

岑雾单手攀着他肩,心跳加速。

“饿吗?叫了粥,”他的唇不离开,她也只能这么说话,尾音不受控地有点儿颤,“喝点粥,然后吃药。”

粉晕染上了她脸蛋,薄薄的一层。

梁西沉薄唇微挑:“好。”

但他没松手。

最后是岑雾的手机突然振动,不得已,她推开他,转身拿过手机,见是思源的电话,她拿着去了露台外。

大概五分钟。

转身回室内,找出医药箱里的退烧药,才走进餐厅,她的脚步骤然顿在原地。

他在喝粥。

——但喝的,分明是那锅被她煮坏了的粥,外卖的粥在她常坐的位置前,家里的筷子摆放在一旁,是留给她喝。

他怎么发现的?

眼见着他拿起勺子舀了勺,岑雾回神。

“梁西沉!”她急急跑过去,想也没想阻止,“别喝。”

“嗯?”

呼吸微促,羞赧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微红着脸,本想说是自己的,但似乎骗不了人。

淡淡笑意从眼底飘出很快隐匿不见,梁西沉微挑了下眉:“不是给我喝的?”

哪还有昨晚的陌生模样,或者生病的样子。

岑雾指尖攥在一块儿,觉得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须臾。

不知何时咬上唇的贝齿松开,眼睫扑闪着,岑雾声音不自然,有些瓮瓮地说出实话:“……不好喝。”

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可眼角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瞥向他,一下就看见了他将勺子里的粥送进了嘴中。

喉结滚动,吞咽。

“很好喝。”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他望着她的眼睛,眼神真诚地说。

岑雾呼吸滞住。

好几秒。

“……我尝过的,明明很难吃。”四目相对,她也不知怎么说出了这句,听着竟像是在委屈控诉他骗人。

喉间溢出薄薄低笑,梁西沉没说什么,只是用行动证明——

一口接一口,将碗里的粥喝光。

岑雾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喝第二口开始,她是想阻止的,然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手也被他握着抬不起。

等碗里见了底。

“很好喝。”他依然望着她的眼睛,重复的每个字都像是要刻上她心头。

瞬间,岑雾只觉有股形容不出的情愫涌向了她的心脏。

微微的酸,但更多的是甜。

他在哄她。

明明不好喝。

她眨了下突然有些热意的眼睛,想遮掩什么。

人忽地被他一拽,一下坐到了他腿上,而她的一只手近乎条件反射地抬起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下巴亲昵地埋入她颈窝。

像昨晚一样。

“梁西沉……”她软声叫他。

梁西沉轻滚了滚喉结。

薄唇微磨她肌肤,他嗓音低沉:“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从没有人,为他煮过粥,做过任何东西。

也从未有人,像她这样温柔对他。

岑雾指尖微颤,莫名觉得他这话和昨晚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微不可查地缓了缓呼吸,直起身低头看他。

“不信?”梁西沉手指刮了刮她鼻子。

他望着她,眼底隐隐有笑意。

岑雾心跳微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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