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鬼使神差地问:“思源,等下手机能借我听会儿这首歌吗?蛮好听的。”
“当然可以啊。”
她想,她只是想听听那首歌而已。
然而那个想法就如同生了根一样,牢牢占据了她所有思绪,以至于她在练舞时练得浑浑噩噩。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唯一的声音在岑雾的耳朵里。
“天亮了天亮了
世界还是好好的
什么痛都是很渺小的
看太阳不是又升起来了”
她趴在茶几上,戴着耳机,听着梁西沉分享的那首歌。
明知应该是分享给夏微缇的,却仍忍不住近乎自虐般听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肯停。
眼前是那支被她小心养在花瓶里的玫瑰。
不过几天而已,最外层的玫瑰花瓣已经渐渐发黑开始凋零,明明她有用心养护。
半晌。
她偏过头,沉默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
那晚梁西沉的那通来电对岑雾来说就像是梦一样,如果不是手机里的确显示着有和他的通话记录。
但,仅此而已。
那晚指尖在他的名字来回停留了许久,但最终,她都没有勇气回拨或是发短信问他什么事。
甚至,因着那个帖子,她开始有意地避着他。
而他也没有再联系她。
只不过尽管她不敢靠近,后来还是遇见了一次,是在学校里意外碰见了谢汶,谢汶约着一块儿吃饭。
他也在。
只是见面时他神色淡漠,丝毫不提那晚的事,仿佛从没有打过那通电话。
她和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像陌生人。
但吃完饭,他给大家买了奶茶,包括她,也递给了她。
又不像陌生人。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说谢谢,但记得谢汶下一次约饭时她借口要复习功课婉拒了。
她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到那个帖子,只知道她怕他看到,怕他在心里如何看她。
再后来,她在校园里远远地看见过他两次,每次他的身旁有人,而他从来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
每次,岑雾都只是偷偷地看他。
而他从不曾看到过她。
她终于敢正大光明看他的那次,是二月的最后一天,周一升旗仪式,他再次作为优秀学生上台演讲。
好像很神奇。
上学期她第一次看他国旗下演讲时,她感冒发烧,心理生理皆难受。这一次,她意外地再次感冒。
脑袋混混沌沌,可他的声音还是无比精准地避开所有到达了她耳中。
每个字都再清楚不过。
周围的同学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于是,她借着这次机会,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了他许久,在心底将他的脸廓身形描绘。
阳光洒落他身上好似融为一体,他依然耀眼。
那天,他演讲的主题是校园暴力。
没有大段的长篇大论,和上次一样言简意赅充满他的个人风格和魅力,在结束时不意外地再获雷动掌声。
开学初帖子事件,尽管林湘吃了处分,后来也有澄清,但其中关于私生女的传言到底是经由林湘传开了。
虽然没有人会再像帖子刚出来一样对她议论纷纷,但私底下总免不了八卦,路上遇到她时也会投来那种眼神。
岑雾不敢自作多情地去想是不是他演讲的原因。
但在演讲后,校园里那些打量她的眼神少了很多很多,也不会再有其他班的人有意路过她们班打量她。
隔天,时间正式迈入三月。
离高三高考只剩百天,离高二小高考只剩十八天。
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似乎无论走在校园里哪个角落都能感觉到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
岑雾的梦想是国内最好的舞蹈学院,心仪的两所学校对小高考的四门选修等级要求往年都是A。
为此,她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小高考上,不敢放松。
偶尔到深夜很累很累的时候,她才会放纵自己几分钟想梁西沉,或者看一眼手机里的秘密相册。
大概是彼此都在为学业冲刺的缘故,她和他再没有见过面,哪怕偶遇。
直到3月17号。
那天是周四,周六周日就要迎来小高考。
而那天,也是她的生日。
其实她早就有意识地忘记自己生日,是那天早上起床,她看到了程音给她发的短信,祝她生日快乐。
她在沉默片刻后回复说谢谢程老师。
她没有把这事放心上,也没有告诉周思源和沈岸,但或许到底是日子有些特殊,她突然间很想梁西沉。
想见他。
哪怕只是看一眼。
这个念头蠢蠢欲动,在她身体里肆无忌惮地野蛮生长。
后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了实验楼的天台。
她在这个天台上,有过两次因为见到他所以开心了很久的欢喜,也有过第一次听到夏微缇的名字而难过的时刻。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
好像,能在这里再幸运地见到他一样。
或许是年初一那天的两次叩拜足够虔诚,祈福牌也真的很灵,佛祖竟再一次地成全了她的愿望——
她真的见到了梁西沉。
其实最开始,她并没有抱多少期待,尤其在她推开天台的门发现空无一人时。
但她还是想再等等。
万一呢?
就在她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想劝自己离开时,她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她心上。
她躲了起来,站在拐角处,靠着墙。
他看不到她,但她的眼睛里能有他。
他随意地倚着天台围栏。
阳光落了一半在他侧脸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抖出一支送到薄唇边咬住。
“啪嗒”轻微一声,打火机火焰跳跃。
烟点燃,他浅吸了口。
青白烟雾弥漫,模糊了他那张漫不经心的冷漠俊脸。
岑雾第一次见他抽烟,一动不敢动,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深怕被他察觉,也不敢眨眼,只想着能多看他一会儿。
哪怕多几秒也满足。
他在阳光下,她在角落里,他和她隔着距离,不知道她和他在同一片天地。
但岑雾仍然满足于这一刻的独处。
只有她和他。
不被打扰。
情不自禁的,她弯了弯唇,久违的细碎笑意漫上眼底,心脏过快地跳动,每一声中都是甘甜欢喜。
一些情绪悄然消散。
半支烟后,谢汶出现了。
他一来就嬉皮笑脸地伸手到梁西沉口袋里找烟,边抽边说着不着调的话。
梁西沉偶尔会懒慢地嗯一声,辨不出情绪。
等烟都抽完,他说了句回教室,两人便抬脚离开。
岑雾紧贴着墙,更加不敢动。
她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呼吸憋得太久,正要轻轻舒口气,谢汶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严肃声音飘了过来——
“阿沉,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想问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帖子,所以你对岑雾冷淡?”
猝不及防的一句。
还未呼出的一口气就这么憋在了胸口,憋得岑雾几乎就要窒息而亡。
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们不甚清晰的声音。
“别告诉我,你因为厌恶你那个破私生子弟弟,所以连带着岑雾一起讨厌?”
“阿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