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明是上过战场的人,平日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喜的人。

在宋清衍翻墙进院子后，屋子里的秦峥明立刻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睛看着三角木房梁,掀开被子就从地上起来了。

秦峥明的动作很轻,起床以后，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打开门。

开门的瞬间就看到翻墙进来的男人,回头走向门边，似乎打算开门。

秦峥明大步走过去，双手已经准备好了攻击模式：“谁？”

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宋清衍立刻回头。

刚刚回头,人都没看清呢，对面的人就对着他动手了。

都是当兵的，谁会让过谁,在秦峥明抬手的一瞬间,宋清衍也开始抬手了。

自己不在家,家里突然出现了男人,怎么想这个男人都是贼人，宋清衍对着来人一点都不手软，擒拿手、翻脚踢，反手揍人。

在宋清衍动手的时候，秦峥明也不遑多让，他的身手也是可以的。

两个人开始还有所保留,就想着把对方制服了，把坏人抓住。

但是打着打着，越来越激烈，动静也越来越大,不知道是谁踢倒了院子里的桃木棍，发出哐当的声音。

那声音还挺大，惊动了屋子里的夏苒和柳湘，两个大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月光透过门照射进屋子里，看着敞开的门，还有外面传过来的打斗声音，夏苒就知道出事了，赶紧从炕上爬起来，摸索到床头的手电筒，披上薄棉袄，穿鞋子出去。

柳湘也赶紧穿上衣服跟上去。

手电筒一照，院子里打斗的两个人就照得一清二楚了。

夏苒看着宋清衍熟悉的声音，立刻喊了一声：“清衍，住手。”

听到清衍两个字，秦峥明愣住。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宋清衍的手锤在了秦峥明的脸上，他的嘴角瞬间流出一丝血。

“清衍别打了，是认识的人。”夏苒拿着手电筒快速跑过去。

柳湘也跟着跑过去。

手电筒的照射下，秦峥明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清衍。

柳湘跑过来，直接跑到了夏苒前面，拉着了宋清衍的胳膊：“清衍？”

被陌生人拉住，宋清衍似乎有些不习惯。他微微低头，看着柳湘的手：“松手。”

柳湘这才想起来宋清衍还不认识她，她不舍得松开了自己的手。

秦峥明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了，院子里冷飕飕的。夏苒自己披着薄棉袄也有些冷，她拿着手电筒看向宋清衍：“清衍，先进屋，我一会和你说咋回事。”

宋清衍看看秦峥明，又看看柳湘。

得了，自己家里不是多了一个来偷东西的坏男人，还多了一个女人，看来是他误会了。

“好，我把自行车推进来。”

宋清衍说完，打开了大院的门，把自行车推进来，随后插上大门，跟着夏苒一起进屋。

柳湘跟在她们后面，走在秦峥明后面小声说：“你说，你咋那么虎？对着谁都动手。”

亲儿子，第一次见面，他就用手了，也不知道儿子会不会认她们了。

柳湘有些哀愁，抬头看着宋清衍高大的背，忍不住拧了一下秦峥明腰上的软肉。

秦峥明任由媳妇拧自己，一点都不反驳，嘴角的血迹他也没擦。

看着宋清衍的身影，他有些自豪。

好小子，和他年轻时候一样。

到了屋子里，夏苒把堂屋的门关上，把煤油灯点上，拉了一下帘子，隔开了桌子这边和炕那边的亮光。

拉帘子隔开一下，以防一会声音大，把孩子们吵醒了。

“叔，婶子，我们坐下聊吧。”夏苒站在宋清衍身边，悄悄拉了拉宋清衍的手。

宋清衍看到堂屋里打的地铺，再看看对面的男女，神色并不是很好，不过有夏苒在，他还是没说啥。

“哎，我们坐，夏苒，你和清衍也坐。”柳湘和夏苒说着话，但是眼睛是看着宋清衍的。

“好，婶子，我们都坐吧。”夏苒拽了拽宋清衍，让宋清衍和她一起坐下。

坐下来以后，夏苒对着宋清衍说：“清衍，这是秦叔、秦婶，她们从帝都过来找儿子的。”

一句话说了重点，几乎一句话，宋清衍就想到了什么，锐利的眼睛瞬间看向秦峥明夫妇。

柳湘被宋清衍这么看着，瞬间拘谨起来，她捏了捏手，稳定下情绪：“清衍，我能喊你清衍吗？”

一个称呼，宋清衍自然不会阻止。

“随意。”

柳湘想哭，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看着宋清衍，她心里就有种亲切的感觉。

柳湘挨着宋清衍坐下来了，坐下来后就忍不住拉住他的手。

宋清衍沉默，默默抽了下自己的手。

没抽动。

宋清衍抬头，一眼看去，柳湘眼里的泪水已经落下来了，煤油灯光下，那泪直接落在了他心里。

夏苒在一边也注意到了宋清衍和柳湘的动作变化，悄悄拉了下宋清衍的另一只手。

宋清衍不动了，任由柳湘拉住他的手。

“孩子，对不起，妈对不起你。”

“妈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弄丢你的……”

柳湘越说眼泪越忍不住，埋头就痛哭起来。

秦峥明站在她身边，大手轻拍她的肩膀。

柳湘哭得伤心，做母亲的了解自己孩子丢了，当母亲的心情。

夏苒也在一边看了过来：“婶，清衍回来了，有啥事咱好好说，以后都是好事，别哭了。”

大晚上的哭起来对眼睛不好。

秦峥明也在一边劝说了一句。

柳湘擦擦眼泪：“好，不哭了，不哭了。我找到儿子了，这是好事.”

柳湘擦了擦眼泪，拉着宋清衍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呜咽：“清衍，妈当年不是故意弄丢你的，是老宋家那群丧尽天良的故意把你偷走的。”

秦峥明坐在了柳湘旁边，他一边拍着柳湘，示意她冷静，一边看向宋清衍。

“当年我在这边打鬼子，你娘怀着你过来找我.......等我带着产婆回去的时候，你娘已经生了，当年放在你娘身边的是个女孩子，当时那孩子身上穿着旧衣服，包裹着旧棉被。我们以为是那对夫妻故意偷走了，我们带的棉被。”

“一直到前段时间，我们才发现，孩子当年被调换了，那女孩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自己的亲生孩子流落在外。”

宋清衍默默听着，他神色似乎没啥变化。

但是夏苒坐在宋清衍身边，却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被握的更紧更紧了。

她回握住宋清衍的手。

“我们顺着当年的路找过来了，一路找到了刘家村，在刘家村听说了你的事情。”

秦峥明没说他们在刘家村被骗的事情，只说了在刘家村听说了宋清衍的事情，顺着刘家村人说的地址找过来了。

“我们问了很久，你被抱走的地点和我们孩子被调换的地点一样，而且，在我们找过来之前罗家那小子给我们写了信。”

秦峥明似乎是怕宋清衍不知道罗家小子是谁，补充了一句：“罗家小子就是村里的罗知青，那孩子前段时间给我们写了信，说了你的事情，还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可惜，那信我们错过了，信到帝都的时候，我们已经坐上火车来这里了。”

如果没有错过信，他们应该能更快找到清衍的。

宋清衍沉默。

夏苒悄咪咪勾了一下他的手心，示意他别不说话，屋子里的人都看着他呢。

宋清衍微微用力，就握住夏苒在他手心作乱的手，看向了秦峥明和柳湘：“报纸不是说有种技术可以鉴定是不是亲生孩子吗？走个鉴定手续吧。”

听到宋清衍的话，虽然没认她们，但是也没否认她们，柳湘立刻在一边点头：“走走，等明儿我就找人去做鉴定手续，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头发。”

她明天就往帝都发电报，找人帮忙做鉴定，先把头发寄过去，直接送往国外做鉴定。

宋清衍点头：“嗯。”

点头以后，见柳湘还要说话，他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很晚了，先休息吧，有事情明天说。”

大晚上十点多，农村人这时候早睡熟了，宋清衍今天开车开了挺久的，本身就蛮累的，来到家又听了这样的消息，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对他的冲击还蛮大的。

他需要缓一缓。

柳湘听到他要休息，立刻站起来：“对对对，很晚了，你开车回来该累了，快休息吧，你们上炕休息，我和你爸，也休息了。”

宋清衍回来了，柳湘就想着不能再在炕上睡了，把炕留给宋清衍和夏苒睡。

夏苒看着地铺，那地铺确实不大暖和，还有军大衣，一个人盖还好，两个人盖着是真不行了。

“婶子，要不你和我们在炕上凑合睡吧，让清衍和叔一起睡。”

把军大衣铺在茅草上，再把家里一些别的厚衣服铺在茅草上，现在铺着的那床被子让秦叔他们用来盖，晚上忍一夜，明儿她看看能不能去县城换点棉花，现做一床被子。

柳湘摆手：“不用，你们睡炕，我睡地上就行。”

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柳湘满心都想补偿儿子，这炕上和地上，当母亲的怎么忍心让儿子睡地上，她想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的孩子。

柳湘说要睡地上，宋清衍没说话，直接看向地铺。

地铺下面是茅草，上面是薄被子、军大衣。

宋清衍一个当过兵的，自然是不会让女同志睡在地上。

“你睡炕，我睡地上。”

宋清衍这么说了，夏苒立刻走向柜子边：“家里还有几件厚棉衣，虽然有些破了，放在地上也能铺着保暖，清衍，你把被子抱起来，把军大衣铺在地上，我再铺一些厚衣服，你和叔忍一晚上，明儿我们套一床新被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