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 许未和林厘都愣了一下。
许未下意识看向了林厘，小姑娘也正眨着眼看他。
朱婧很多次都忍住了和许未表白这个想法。
可是假期看到了机器人大赛的采访视频，她心里的那棵苗就越张越大。
所以在寝室楼下看到许未的时候，嘴巴先于大脑, 叫住了许未。
现在是返校高峰, 寝室楼下有很多人。
朱婧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林厘虽然和朱婧不对付, 但她也会尊重一个女生的喜欢。
之前朱婧针对她, 她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
只是没想到，朱婧会在这个时刻和许未表白。
林厘反应过来, 看了许未一眼。
她没有说话, 使了个眼色示意许未。
——我就先回宿舍了。
许未看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
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
这些事, 林厘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
许未很想拦住林厘，但考虑到如果他现在留下了她，等会回寝室她会更难做。
他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目光才转回来，落在朱婧脸上。
朱婧很紧张, 如果周围足够安静，肯定能听到她呼吸声加重。
她手垂在身体两侧, 不自觉的揪住衣服。
其实她还挺了解许未的。
唯一能让他服软、有好脾气的, 大概只有林厘。
按照他的性格，会丝毫不顾及她情绪的直接拒绝, 没准话还挺难听。
她没想到, 许未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语气也没有想象中的差。
许未这次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朱婧：“很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
停了两秒，朱婧一瞬间明白，许未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谁。
许未挺有礼貌，没有给她难堪。
但是朱婧也没多高兴。
许未现在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大概只是为了林厘在寝室的生活自在点。
-
许未边拉着行李箱，边给林厘发消息：【我没答应她。】
发送成功之后，许未又立刻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厘接电话挺快的。
许未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就落到了林厘耳朵里：“厘厘。”
林厘不知道说什么，嗯了声。
许未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电话两端是不同程度的沉默。
大概过了三分钟，许未把那条消息重复了一遍：“我没答应她。”
“嗯，我看见了。”
默了会儿，许未又补了一句：“很礼貌那种拒绝，没让她难堪。”
林厘愣了愣。
要是许未不说这事儿，她自己恐怕都快忘记了。
许未从小脾气就挺不好的，妥妥的纨绔小少爷。
所以哪怕他顶着那样一张脸，从小到大，也没几个小姑娘敢和许未说话。
高一上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外校的一个女生在学校门口拦住了。
女生打扮是挺中规中矩的那种，不是混道上的，也不是那种老师家长心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是那种成绩中等，乖巧听话，努力却不出众的人。
她给许未递了一封信，信封是粉色的，信封上的字字迹娟秀。
那天林厘是在许未交了卷十分钟之后才交卷的，林厘那会儿不知道许未正在接受告白，很远的时候就喊了许未。
许未那一瞬间，就赶紧把手里的信撕掉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女生眼泪在信被撕毁的那一瞬间，眼泪就非常应景的掉下来了。
怎么都收不住。
那次也是许未第一次被这么正式的告白。
小礼物和小信封他收的不少，但都是匿名塞到他桌肚或者书包里。
这么当面说喜欢他，当面把信递到手里，还是第一次。
他是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正在想要怎么办的时候，就听到林厘叫他了。
那会儿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林厘误会他，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他从小到大，也只考虑过林厘的感受。
所以在那个当下，许未直接把都没来得及看的信，当着那个女孩子的面撕得稀碎，还扔进了垃圾桶里。
女生哭着跑开。
林厘那天跟他生了气。
林厘说，就算你不喜欢别人，也不能糟蹋别人的喜欢和心意。
这是对一个女孩子的心意，最基本的尊重。
后来许未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父母的答案和林厘告诉她的也大同小异。
其实他没有这么恶劣的。
如果那天林厘没有喊他，他的处理方式，也许会礼貌道谢，然后礼貌说对不起。
但是他太喜欢林厘了。
喜欢到，根本不敢赌她会不会有一丁点误会。
朱婧回来，把行李箱放在，又走出了寝室。
朱婧开门出去的声音，把林厘的思维拉了回来。
许未大概是见她很久没反应，又补了句：“也没大声吼她。”
林厘很少见许未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未以为她生气了，语气都有些急了：“厘厘？”
林厘顿了顿，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嗯，未未真棒。”
许未：“……”
听到她这个回答，许未就知道她没生气。
松了口气的同时，许未也觉得挺心塞的。
喜欢一个神经大条且不喜欢自己的人，四舍五入算是每时每刻都在虐自己。
…
张纭和李婕来的比较晚。
到寝室的时候，没看到朱婧，张纭放心的八卦：“厘厘，朱婧跟许未表白了？”
林厘点点头。
张纭拿出手机开始吃瓜：“刚我在车上，看到学校论坛，都快疯了。平时也没看出来她喜欢许未啊。啧，闷声干大事。”
朱婧这时候回来了。
张纭很识趣的停止了这个话题，换了另一个：“奖学金和助学金评选，好像就在下星期了。趁大家都在，就通知一下，如果要申请助学金的，这两天把该准备的材料准备好。”
这事儿上学期已经在班群里通知过了，张纭身为寝室长，怕大家忘记，又通知了一遍。
朱婧说了声谢谢，张纭正要问，今天第一天，寝室要不要一起聚个餐。
话刚起个头，朱婧就拿着包出门了。
张纭不爽的动作保持了几秒：“忍不了了。别人说我们孤立她我也无所谓了，下次吃饭再叫她我他妈就是狗！”
林厘安抚的拍了拍张纭的手：“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三个人讨论了半天，决定去吃冬阴汤火锅。
三个人收拾了会儿准备出门，张纭突然凑过来：“厘厘，刚朱婧给许未表白，你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林厘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这能有什么波澜？”
张纭眨眨眼，终于想起林厘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宿舍约着吃饭，虽然不是每次都叫上许未，但大多数时候，林厘会约着许未一起。
然而今天，林厘一句话都没提过。
林厘知道张纭在想什么，但是有些心思藏起来就好。
按照张纭的性格，要是她告诉她，自己喜欢许未。
这消息肯定没一会儿就传到许未耳朵里了。
许未只把她当妹妹，当朋友。
她想象过无数次，自己身边某天时候，突然没有许未这个人了。
她还挺受不了的。
虽然她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她见过很多人。
林厘从他们身上看到，朋友也能更进一步成为恋人，青梅竹马在一起后也是佳话。
但更多的，朋友变成恋人后，所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变得互相嫌弃；性格也没有办法磨合；
做朋友的时候不介意的事，成为恋人后，那些事似乎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然后林厘无师自通了，清楚地知道，朋友远比恋人这种关系，来的更稳定长久。
何况，还有一个让许未“为爱留级”的姑娘。
那么重要的高考，许未说不去就不去了。
她知道后，还挺生气的。
但她和许未时间的关系，互怼，互相每天都想整蛊对方……
没有哪一种关系，可以让她找许未闹。
面对张纭的问题，林厘一本正经瞎扯：“他毕竟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我这不得给好兄弟一点消化的空间么？”
江彻和许未正好出来购置一点寝室需要的东西，正走到岔路口，看到她们三个。
走过来，刚准备打招呼，就听到了林厘这句话。
江彻用手肘怼了怼许未：“未哥，林小妹说你俩是兄弟。”
三个姑娘听到江彻声音，齐齐转过头。
林厘看着许未。
许未面色平静，看起来没有生气。
但当他目光扫到自己的时候，林厘还是觉得有点心虚。
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许未语气很平，眼底甚至带了点笑意：“是。”
顿了顿，许未才把话补齐：“第一次被人表白。好，兄，弟。”
后面那三个字，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林厘莫名更心虚了。
以前许未生气，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了。
明显的整张脸上，就差贴上“爷生气了”几个大字。
这会儿许未，一点生气的痕迹都没有。
但林厘就是感觉他生气了。
还是挺严重的那种生气。
这要换平时，林厘肯定早甩脸走人了。
你生气我也生气，谁都别搭理谁。
但这会儿，本来没做错什么的林厘。
忽然觉得，许未生气，是她的错。
林厘眨眨眼，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李婕瞪了江彻一眼，出来打圆场：“我们正要去吃火锅，一起?”
江彻接受到女朋友的信号：“是啊未未，一起一起。”
许未淡着一张脸，瞥了一眼江彻：“不了，好兄弟。”
江彻扒拉在许未肩膀上的手，被许未拍下来：“有点困，回宿舍睡觉了。”
江彻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许未不去，他也不敢去。
江彻干笑两声：“瞌睡虫会传染，我突然也困了。你们吃，玩的开心。”
说着，跑着追上许未。
没一会儿江彻又折回来：“林小妹，少爷喝水的杯子今天收拾宿舍的时候打碎了。”
林厘刚想下意识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彻已经跑远了。
李婕和张纭互相看了一眼，观察了一下林厘的反应。
正要说话，林厘已经开口：“快点了，去晚了那家就没位置了。”
尽管有许未这个插曲，这顿饭吃的也挺开心的。
吃完饭出来，张纭和李婕一唱一和，说今天太累了，要赶紧回去。
林厘看出两人心思，就是在试探她要不要去给许未买杯子。
林厘做事从来就不是看别人反应的：“我要去买个东西，你们要不要一起。”
张纭挑眉：“买杯子么？”
林厘没有丝毫的掩饰，嗯了声。
林厘本来想随便买一个就算了。
但跑了几个精品店，林厘都没看到满意的。
走到四海精品的时候，林厘一眼就看到了带鱼图案的玻璃杯。
图案是简笔画的鲸鱼，杯身也很好看。
林厘拿起杯子，去结了账。
张纭和李婕先回了宿舍，林厘一个人去了许未寝室楼下。
林厘想起许未说要回寝室睡觉，退出了拨号界面，给他发了消息。
【睡醒了没？】
许未没回。
想了想，林厘给许未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未未。”
许未情绪不是很好，很淡的嗯了声。
林厘抿了抿唇，试探着问了句：“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许未那边很重的呼吸了一下：“没有。”
“那你吃饭了没。”
“没有。”
“那你下来，鱼鱼带你去吃饭，”
许未没说话。
没说下来，也没说不下。
像是在考虑。
林厘调整了下心绪：“快点哦，下面好冷的。”
许未终于开口：“马上。”
许未出门前，捞了江彻杯子接了热水，下楼的时候塞到林厘怀里：“站在风口，你不冷谁冷？”
林厘买完杯子，又去打包了一碗炒饭。
她把炒饭举起，在许未眼前晃了晃：“专门给你带的。”
许未啧了声：“什么时候没良心的鱼会关心人了？”
林厘又把买的新杯子递给他：“我一直都是聪明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小仙女好吧。”
许未看着小姑娘搞怪的表情，被逗笑。
林厘看他笑了：“不生气了吧？”
许未立刻收敛起笑容，没说话。
许未刚才听到小姑娘说“好兄弟”的时候，真的没忍住生气了。
但回寝室的时候，韩卿刚好给他发消息，约他打游戏。
许未直接发了条语音：“滚。”
韩卿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大爷。”
“……”
韩卿发了条文字消息：【生什么气呢？】
许未：【那条没良心的鱼，说老子是她好兄弟。】
发完像是不能传达自己的情绪，许未又发了一条。
【好！兄！弟！谁他妈跟她是好兄弟？老子缺她这个好兄弟？？！】
韩卿秒回，好几条语音消息。
“不是，未哥，人家本来不就是你好兄弟么？”
“你又没跟人表白，因为人说一句好兄弟就生气。啧，未哥，丢份。”
许未听完语音，直接把手机丢桌上。
昨天通宵了，刚才说睡觉是借口，但这会儿是真觉得有点困了。
刚醒就听到来电铃声响。
没想到林厘给他带了吃的，还给他买了个杯子。
印象中，这条没良心的鱼，应该是第一次哄他。
许未叹了口气：“不气了。”
林厘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快回去吧，这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未嗯了声，却没有丝毫要回宿舍的动作：“走吧，先送你回去。”
林厘下意识拒绝：“不了。”
许未盯着她看了两秒，瞬间明白。
她这是怕朱婧看到尴尬。
许未：“行吧，你自己回去。”
-
开学的第二周，周五。
辅导员在年级大群通知，国家奖学金的名额已经出来了，按上个学期的考试成绩和综测成绩来。
国家一等奖学金是林厘的。
看到辅导员公布的名单的时候，林厘赶紧截了个图给许未发了过去。
与此同时，许未那边也发了一张截图。
是计算机系的奖学金名单公示。
林厘：【了不起。】
许未笑：【我们鱼鱼也了不起。】
国家奖学金按照考试成绩还有参加活动的综测分来排，这大家都没有异议。
名单上没有朱婧的名字。
张纭想起，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朱婧对自己的成绩那么自信，下意识往朱婧那边瞥了一眼。
朱婧的目光大概停在林厘身上，察觉到张纭看她，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朱婧的成绩排在年纪第七，算很厉害的了。
但是依旧没有资格拿国家奖学金，只能准备材料申请助学金了。
助学金的申请，要材料真实准确。
如果申请人数超过了助学金的名额，学校就会按照成绩和综测，还有班干开会和学生投票的方式，来决定助学金给谁。
要申请助学金的，上个周已经提交了材料。
公示完奖学金，就要开会处理助学金的事。
最后剩下来的人一共七个。
但是助学金的名额只有四个，需要班里的同学进行投票，七选四。
投票方式是无记名的。
最后，朱婧的票数是第五名，差第四名一票。
朱婧看到林厘写下的名字了。
结束之后，朱婧拦住她：“我们明明才是一个寝室的，你为什么投她不投我？”
朱婧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林厘很讨厌这样的场景。
人们要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么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同情更加弱势的那一方。
林厘没搭理朱婧，直接绕过她。
但朱婧似乎铁了心要找她问个清楚，拦住她的去路：“我们两个之间是有点不愉快，但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会为了私人恩怨而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林厘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不解。
朱婧这明摆着，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安上一个计较恩怨的小气形象。
林厘瞬间明白过来——或许此刻，对朱婧来说，是不是拿到助学金的名额已经不重要了。
结合之前那些类似于她们寝室孤立朱婧的传言，现场看热闹的人很快就一边倒的觉得，林厘因为私人恩怨而没有把票投给自己室友。
林厘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尊重朱婧对许未的喜欢，这并不代表她就要任朱婧欺负。
她尊重所有女孩子，但这并不代表是个人都能骑在她头上欺负。
林厘语气算不上好：“我并不认为这场投票，需要涉及到任何的个人恩怨。而且你也很清楚你票没有她高的原因。你完全没有必要演这一场戏。”
比朱婧高一票的那个女孩子，父母都是二级残废，家境困难。
相比之下，就算不投票，这笔助学金也应该给她。
此时有人站出来，走到朱婧旁边：“之前说她们孤立你，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她们还真不是好人。”
说话的人，是朱婧的朋友赵倩。
赵倩不是南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