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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阳春和煦,院中的花一夜过后也开得更艳了。

许念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有人在修剪枝叶,她没留意,把帘棠叫来了,问道:“怎么今日没人来叫我。”

昨日耽搁的有些晚了,以至于她今早多睡了一会,现在早就错过了一家吃早饭的时候。

帘棠正在喂那水里的几尾锦鲤,闻言擦擦手小跑了过来,答道:“小姐有所不知,昨夜就在我们回来不久之后,成阳街那边忽然走水了。”

许念瞌睡醒了大半,莫名想到了昨夜他说的送一份礼的事情,莫非是这个?

但是她面色不动,只问道:“可严重?”

“发现的及时,火倒是不严重”,帘棠把今早听到的话都转述给她,“只是榻了栋楼,如今说是下面埋了好多人,临仪君天还没亮就去救人了,刚才传信回家里,说是已经挖出大半,正在排查,今天中午也不回来了。”

许念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堂兄呢,我们待会还要去徐家,可不能耽搁了。”

阿姐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去了,那就只剩下她和堂兄了。

帘棠:“三月廷试在即,堂少爷去听学了,说是待会就在徐府门口与小姐会和。”

许念点点头,让她去忙,却是刚一侧眸,就对上了那双摄人的眼睛。

齐褚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中抬了抬那盏昨晚被她落下的花灯,说:“小姐真是喜新厌旧,昨晚那般想要,过了一晚,就把它全然忘在陆知那了。”

许念摸摸肚子,她昨晚只是回来得匆忙一时给忘记了,当下接了过去,小声回了一句,“喜新厌旧乃是人之常情,你迟早有一天也会的。”

她心想,前世据说我进王府之前,你对你的那位侧妃也是好得不行,可后来还不是厌了人家。

只望将来我跟你那位侧妃狭路相逢的时候,你能顾念现在我对你的好,少让她欺负我一些才是。

齐褚不懂她这样牟定是从何而来,看她摆弄着那灯,那本是扬起的嘴角也忽然抿平,她或许是以为垂着头欲盖弥彰别人就看不见了。

“小姐大可放心,新的旧的,只要是陆知想要,那定然会牢牢抓在手心里”,说到这里,他微微勾了唇,补充道:“陆知才不是像小姐这般无情的人”。

许念仰头,盯了他一瞬,想问他自己如何无情了,话没出口,倒是看见帘棠带了早饭过来,摸了摸一直在叫唤的肚子,当即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齐褚在她身后想,吃也重要,家人也重要,朋友也重要。

重要的东西多到他想要毁去一两样,让她无可依靠,无可信任。

又想回来,觉得还是算了,现在多好哄,若是真的毁掉了,费力气的还是他。

*

成阳街出了这样的事故,已经被彻底的封锁了起来,担架上抬走了不少被掩埋得奄奄一息的世家子,许思姜站在其中指挥人继续深挖。

有人过来禀告道:“临仪君,我们挖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太子的踪迹,会不会是太子根本没在此地?”

不怪他们有这个想法,实在是事情发生的突然,谁能牟定其中会出现什么人,可他们将军就是一口咬定太子在此处。

许思姜面色不动,利落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找。”

回话的人领了命,再度带着人手在废墟中找着,许思姜这才展开指间的纸条。

她话说得果断,一是她已经让人去长枝宫打听了,其中内侍说太子昨夜外出,至今未归来。

二就是上面的内容。

寥寥几笔,只说了一件事,成阳街救太子。

她走向油灯处,看着火舌卷尽了纸张,眉梢的英气稍凝,还不等她出声喊人,身后忽然站定了一个脚步声。

许思姜首先看见了那官袍之上的绣着的活灵活现的鹭鸶。

池言寓弹开袖上落下的灰星,转头对她微微颔首,只道,“住房倒塌这乃是户部管理核验不到位,如今又传出了太子在此地的消息,那些世家子的家人现在还在外面闹,非要太子和户部给一个交待。”

可偏偏还不巧的是,临杨县的灾荒案他最近也有了眉目,得到的线索也是和户部有关联。

许思姜回头瞧了他一眼,玩笑道,“几日不见你,跟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那个言寓何至于有如此犀利的眉目。

池言寓轻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垂眸捻起了烧完的木屑在指间碾开,说道:“事发突然,如今这么多人等着要个交待,户部也催我得紧,你这边救出来的可有什么精神气不错的人,容我带回去问上两句,也好应付来问事的人。”

“好说”,许思姜抬手唤个手下过来,对言寓道,“你找个人跟她过去,伤的不太重的如今都在医馆里,不过看起来都是些非富即贵被家里宠坏的小纨绔,你若是直接带回去怕是也不好问,去医馆当面问吧,能问到几个算几个。”

池言寓道了谢,便喊道:“南境,你去,就按照临仪君说的,问仔细了。”

“是!大人”,南境连忙领命。

许思姜闻言古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拒人千里,陌生得很,旁边又挖出具尸体,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只是一张灰白的死人脸,又神色恹恹的松开了手。

看到他还在与下属说话,等了一会,才出声问道:“言寓,你是不是又和家里吵架了?”

她年长了他十岁,几乎也算是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池太傅管独子管得十分严厉,几乎从出生到至今,他走的一步都是被家里人提前规划好了。

突然任职大理寺,还是这般烂摊子,可不像是太傅舍得让他走的路。

池言寓想要笑一下,却发觉做出来大抵是很苦涩的,便只是淡淡道,“我总有我想要走的路,纵然难些,可只要走下去,总不会后悔的太厉害。”

他后悔的事情太多了,按部就班的活成他们想要他成为的样子,可那都不是他的选择。

命运不该如此,他更不该妥协,那道枷锁在他身上放了太久,他们总说是为他好,一腔情愿到理所当然。

“思姜姐,你就当从前那个言寓已经死了。”

他回头,往日赤诚热忱的少年郎,眉眼间也渐渐的沉淀了深邃的流光,让人看了,却是再也无法一眼看透。

许念是来给姐姐送食盒的,此时愣愣的站在原地。

池言寓也未想到会见到她,转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如常,对她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是擦肩而过。

“阿姐,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许念回头瞧了一眼言寓的已经离开的背影,不解道,“你们吵架了?”

不然为何刚才她听到了那样的一句。

“可能吧”,许思姜不打算多说,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看向她身后的人,眼中的打量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她看向许念,笑了一下,“阿念,为何你现在出门都不带康依了,姐姐留给你的人不好吗?”

许念觉得她姐姐虽然是笑着的,却是笑里藏刀,让人看着有些不敢多说话,她小声道,“康依在后面跟着呢,姐姐给我的人我怎么会不要。”

齐褚迎上了那道打量,两人针尖对麦芒,各有各的思量。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惊喜的喊道,“快快,再过来个人,太子被压在这下面了……”

许思姜眉头微皱,顾忌不到这边,跟许念说了几句,就转身过去看情况了。

躺在担架上的人眼迷离,此时强靠着一口气撑着,齐禹浑身破败,突然而来的光亮让他的眼睛刺疼了一下,还没适应过来,便是看见一张面具从眼前一划而过。

齐褚冷冷的盯着他被人抬起,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不动声色的对他笑了一下。

齐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觉得一定是阎罗王来收他了,不然眼前怎么出现了幻觉,会看见他呢。

眼白一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徐府的宴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许念把帖子交给管事,带着康依坐定。

贺嘉来早了,一直没找到说话的人,此时看见了她,恨不得直接搬着桌子挪过来。

“你见过这徐潇潇吗?”贺嘉好奇死了,“听说长得挺好看的,走失的这么些年,她又是相丞老来得女,你看看这认亲宴的牌面,都快赶上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了。”

话落,徐潇潇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确实生得好看,眉目间有些楚楚可怜的娇俏感。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许念,想起贵人交待给她的任务,便是在给相丞夫妇行完礼之后,径直的走向了许念。

“许姑娘,贺姑娘”,禾娘笑得和善,她身后的丫鬟也备好了酒。

出口的话却是对大家说的:“爹娘说我还不曾见过各位,便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与大家熟悉熟悉,我不胜酒力,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许姑娘,请”,她先入为主,倒是喝尽了。

许念手触上了杯樽,却也只是抬起在嘴边虚晃了一下,本以为这般就过去了,谁想她还未收回手来,便是听禾娘对大家介绍道:

“说起来我与许姑娘十分有缘,在我被找回家中之前,除夕那夜街上遇到了坏人,还多亏了许姑娘为我解围,否则我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

她笑盈盈的,转身看向主坐上的父母,亲切的喊道,“爹,娘,女儿一直记着这个恩,今日可要留她多待一会,她也算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了。”

许念预感不妙,就在下一刻就见她又抬杯樽,是还要来的意思,当下看着手边毫无异样的酒水,微微皱了眉。

还不等她拒绝,旁边的贺嘉忽然接了过去,许念阻止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中,却见她已经是一口饮尽了,然后替她解释道,“她也不胜酒力,往常参宴我两都一起,我替她喝了。”

禾娘的脸上滞了片刻,但是马上就恢复了寻常,“那下次许姑娘来家中,潇潇为姑娘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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