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知月楼中,厨艺比试第二场前。
在经由各州县的层层筛选后,如今前往金陵城终选的庖厨考生共计二十人, 待到三轮比试过后将余十人胜出, 最后再由陛下于殿前亲自进行考核, 留取三人入宫成为御厨。
于其他的庖厨而言, 这是万里挑一的天赐机缘。
然而于宋祁越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历练。
因为他本就没想着进宫。
所以输赢与否都不重要, 能在这场比试中看到其他庖厨的手艺,多学一些原主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东西,这就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
思及此他敛回了思绪, 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
此人长相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瞧着也就不过才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同样都是穿着一件朴素至极的粗布麻衣, 却偏偏比那些上了年岁的老庖厨看着还要稳重。
如鹤立鸡群, 如高山之松,如水中明月, 隐隐让人觉着颇有些神秘。
而这少年自然不是旁人,便是师父齐伟岭的亲儿子,亦是昨日比试中战胜原主的对手——齐安生。
别看其年纪小,但阅历与手艺,却并不比旁人差分毫。
其红案与白案的功夫均是一绝, 来金陵城实际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那手艺便已经被许多百姓都认可了。
为人处世还不骄不躁, 这点确实要比原主好。
宋祁越见状收回眸光。
甭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了, 如今只需全力以赴应试即可, 最后无论比试的结果如何, 至少他无愧于心!
正这般想着呢,应题官出现了。
“今日应题:昧旦晨兴。”
“请考生们依照昨日枚卜抽取到的名单两相进行作对,并于半个时辰内完成水陆之珍的交付,违时不候。”
“另,除个人趁手的厨之用具以外,其余诸食材、味料、碗碟等,皆需取自知月楼后厨并进行记录,考生不可自行准备,如有违反条例者,将三年内不允应试。”
话落锣声响起,比试就此开始。
诸位老庖厨们顿时便行动起来,忙系上襜衣往知月楼的后厨行去,火急火燎的开始翻娄挑选合适的食材。
齐安生亦快步跟了上去,倒是宋祁越慢悠悠的,并未太急。
“昧旦晨兴……”
他负手踱步往后厨行去,嘴里念叨着今日的应题,思衬着应当如何入手。
正巧厅前有宾客满座,人声喧闹熙攘不停,宋祁越行至后厨门前的时候,便略回头望向了那些食客。
他们大多都是金陵城的普通百姓,知晓今日这知月楼中有厨艺比试,或是为了瞧个热闹、或是为了尝尝五湖四海庖厨们的手艺,均卯时未至便抵达此处候着了。
这应当也算是另一种的,昧旦晨兴?
宋祁越忽而有些了然了。
若是依着他的理解来看,那今日的应题所作,应当是温馨、简单、舒适且温暖的早食,既要有荤有素还要有热汤加持,云吞自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般想定后,他展露出淡淡的笑意,也忙去挑选自己需要的食材了。
待到他从后厨回来的时候,齐安生已经开始起锅烧油了,面前摆放着剥好的鲜虾,似乎是要做虾仁饺子。
看起来倒是挺急的。
宋祁越并未多作理会,卷起袖子也忙活了起来。
猪肉的选取皆是肥瘦相间的优质肉,小刀切块、大刀剁碎,待到将其剁成了肉糜状,便与葱末、姜末、自调料汁拌匀放在一旁静置,随即就要开始准备云吞皮了。
他神色微凝很是认真,眉眼垂垂婕羽轻颤,看起来好似没什么想法,实则手上的动作却丝毫都不停,揉面、拧剂、擀皮……动作一气呵成又云淡风轻,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原本被齐安生吸引住的食客们,目光现下又落在宋祁越身上。
“这位应当是宋郎,昨日好像败的很惨?”
“是越州那边的红案大厨,据说手艺超绝,也不知怎么落败在齐小郎君书中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齐小郎君的手艺,在咱们金陵城都是叫得上名号的,怎是一个掌着表面手艺的杂人能比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今日胜负难分。”
……
满座宾客熙熙攘攘的讨论着,话语落进了齐安生的耳朵中,让他的动作微微滞愣了一瞬。
但也只一瞬而已。
很快他就自己调整好心态,继续着手开始包起了饺子。
但不知怎的,虽说动作仍旧是如行云般连贯,但却隐隐缺少了些闲适的美感,甚至还因听见了对面搅拌馅料的声音,导致处理某些食材时产生了些许的小失误,连额头上都沁出了些许的汗珠。
虽然面上并不显山露水,但他还是被影响到了。
倒是宋祁越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全程都在神情专注的包着云吞,让人单是瞧着他便觉得心下安静了不少。
半个时辰转眼即过。
应题官敲响了铜锣,示意众考生停下动作,“诸位郎君、娘子,半个时辰已至,请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水陆之珍放置于面前的木盘上,将会有小厮前来收取,稍后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