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满天星斗熠熠生辉。
伯侄二人将岑盛元送回至国子学后,便迎着长街上的点点烛光,赶在戌时之前回到了安禄府。
管家正守在门前接应。
提灯轻扬,却见着宋泠领下来一个黑黢黢的小孩,登时愣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宋祁越,语气略有试探:“宋公,这是……”
“捡回来的,等会带他好好清洗,让府医看看舌头,然后安排到泠哥儿旁边的耳房住吧。”宋祁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
他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尤其是这般怯懦不善言语的。
能在这一段时间内,与宋泠稍微消除些隔阂,已经是他身处此世,能做出最大的忍耐了。
再来一个……
宋祁越禁不住脑中嗡嗡作响,片刻后又追了一句:“泠哥儿,这孩子既然允你做书童了,今后你就多照料着一些。”
“取名、后续安置、习书识字、身体状况……大事小事,就全权交由你自己处理吧。”
他说罢连忙快步走入正房,坚毅挺拔的背影中,却又极为明显的透露着一句话:
——有事也别烦我!
宋泠、管家:“……”
鲜少见着家主这般匆忙,管家一时也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回过味来,便转头笑吟吟的看着宋泠。
“泠哥儿,那这孩子,就先交给老奴吧。”
宋泠点点头,旋即牵着小叫花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用怕。
半晌后,安抚好小叫花的情绪,并看着其跟管家离开后,宋泠这才神色紧张的,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厢房。
他得尽快,给小叫花拟个不错的名字出来,还要做好一份安置规划……
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伯父看不起了!
然宋祁越本意,其实只是想躲个清闲,不愿再主管太多事罢了。
此时的他静坐在寝室窗前的桌案旁,借着昏黄跳跃的烛光,看着手上的那片衣裳碎屑。
秦阿四那时所说的皮毛,应当只是看走了眼。
这衣服上绣制着不少的金羽,可抵少许刀剑误伤,日光下又会现出些许的毛皮般光亮,看错也是应当。
但仍有一点疑惑。
这清玉京中可躲避追查之处不少,为何那贼人,偏偏选择了芳鹿苑?
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在芳鹿苑传递……
亦或是说,芳鹿苑有那贼人极为重视的人或物,让他不得不冒险……
再大胆些想,那日芳鹿苑有赏花宴会,那贼人是否会藏匿在达官贵人之中灵巧逃脱呢……
宋祁越垂眸细细的想着,桌案上的灯烛却忽而无风自动。
火光跳跃,雕窗上的影子开始扭曲,他眼前也渐渐模糊暗淡。
恍惚间,似乎在自己的影子旁边,又形成了第二道影子,在他的身后,正逐渐踱步靠近。
烛芯狠狠摇曳了两下,随即「滋啦」一声灭掉。
屋内转瞬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坐在桌案前的宋祁越,却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杀意猛然袭来!
「铛」的一声脆响在屋内荡开,紧接着又是几下盲目的挥砍,却始终都落在桌案与烛台上。
并没伤到人?
黑衣人心下咯噔一声,连忙旋身转换位置。
眸子在黑夜里宛如猎鹰般凌厉,他借着窗外隐隐的一丝月光,极其敏锐的在屋内寻找目标。
鼻子轻嗅,一股专属书院的纸墨香,便从屏风后幽幽传来。
在这!
他身形一闪,毫不留情的便执剑冲了过去。
屏风碎裂,剑刃破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黑衣人看着自己执剑的手被牢牢制住,神色间充满了惊诧。
“你是谁!?”他冷声问着。
黑暗中传出一阵轻笑,愉悦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他的笨拙,缓缓落下一句:“你今日来杀的是谁,那我就是谁。”
黑衣人猛然一怔,心中翻起波涛汹涌。
阁中不是说,这个国子祭酒宋祁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吗?
为什么现下这股力道,竟让他都难以挣脱!?
他无暇继续惊讶,连忙抬起另一只手。
断刃划破空气,再次朝着眼前之人袭去,仿佛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情报有误!要么速杀,要么速逃!
然而下一瞬,他杀过无数人的双手,却都被眼前之人尽数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