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微微响起,鬼灯站立在地面上,他抬起了头看空中悬浮的猗窝座,身后还跟着三个鬼差。
他们的位置十分的巧妙,在大树的身后,恰好阻止了羽生未来和奴良鲤伴的视野。
“地狱的鬼差吗?”男人看见了他们脑袋上的角。
在他死后如此迅速的赶来,并且能够看见死去的他……也就只有鬼差了。
“亡者狛治,你已经死掉了。不能继续在现实逗留。”鬼灯身后拿着一根狼牙棒,随时准备战斗。
这一只恶鬼的暴行他看的清清楚楚,在战斗方面他表现出超然的力量。如果他反抗起来,可就麻烦了。
狛治短暂的停顿片刻,就在三个鬼差不约而同警惕起来时,狛治只是短暂的抬起头,慢慢的感受这细微的温暖。
在烦人的童磨口中偶尔会听到他几句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的论调。因为太过无趣,所以狛治从来不会听到耳朵里面。
不过现在想想……按照他百年以来的罪孽,他一定会偿还很久、很久。
狛治平静的回复:“我知道了。”
全然和鬼灯抓到童磨和半天狗的场景完全不同,看到了狛治如此配合的模样,鬼灯把狼牙棒收了起来。
“走吧……”
他们轻飘飘的来到了地狱,鬼灯把狛治丢到了路途中,指着某个方向跟他说:“接下来的路只有你一个人前进,我会在阎王厅等你,不要想着逃跑。”
鬼灯留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狛治愣愣的被抛了下来,他抬头去看。
一切景象和现世截然相反,枯树、昏沉昏暗的天,一片荒芜。
在这里的不远处,他看见了有一条宽大的河水。正是鬼灯指着的方向。
岸边人头簇拥,有大多数的人像一般亡者一样穿着雪白的衣服,也有更多的人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远远的看着河水的另外一边。
有一个身姿佝偻的老人大声的呼喊:“让开、让开,不要再在这里呆着了。挡着我工作了!”
任凭老人怎么大声呼喊,大多数人巍峨不动,根本没有理会老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老人好不容易在人群中腾出了一大片位置,她呼了一口气,忙忙碌碌两边奔跑,一会抢走亡者的衣服,一会另外在树上悬挂衣服。
正当夺衣婆忙忙碌碌的一来一回,瞧见了狛治的身影,她骂骂咧咧的说:“在这里发什么愣,亡者要自己游到河流的另外一边。”
狛治短暂的沉默片刻,他遥望远方人头簇拥的岸边,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却好像看错了。
狛治和其他人一样一头栽进了河水里面,他身上散发的煞气实在太过于骇人,河里面的怪物都不敢靠近他。眼睁睁看着他简单的游到岸的另外一边。
他一身湿漉漉的从三途川冒出了头,睫毛沾水,有几滴水溜到了自己的眼睛内。
他闭着眼,想摸到岸边,一手撑着爬起来。结果却突兀的摸到一双温热的手,大手不等狛治有任何的挣扎,直接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手无法挣脱,在水里面也没有支撑力点,一身凛然的杀气蓄势待发。
有人温声询问道:“没事吧?”
很快就有一只娇嫩的手,拿着手帕替他把脸上的水珠擦掉。
水珠掉到眼睛内的刺痛很快就消失了,狛治睁开眼睛的瞬间,一股全然不同的酸涩感蔓延至自己的心扉。
身穿雪白道服的师傅,身形消瘦的父亲,脸色担忧的恋雪。
所有冒有杀意的话语刹那间消失殆尽,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师傅的手一用力,快速把狛治从三途川拉了起来,狛治踉踉跄跄的从河水内脱身,他的口好像被封住了,说不出任何的话。
所有抱歉的话语压抑在喉咙内,父亲像是看穿了狛治的心情,他伸出了手,瘦骨嶙峋的手在狛治的脑袋上慢慢的抚摸,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顷刻间打破了狛枝的伪装。
他所有的感情登时入决堤的洪水,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呜咽,他扒拉着师傅的衣袖,跪落在地面。
“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够按照父亲的想法活下去……没能够保护你们……对不起……”
狛治嗓音发哑,泪水停不下来,“对不起……我永远都是慢一步……没能够在最重要的时间内陪伴在你们的身边……”
恋雪慢慢的伸出了手,将狛治拥入怀内,任由狛治尽情哭泣:“狛治哥哥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已经够了。”
父亲伸出了手,替狛枝把流下的眼泪擦掉,“狛治已经很努力,做了很多事情了……谢谢你,狛治。”
师傅叹息了:“无论是父亲、还是师傅、恋雪,都不会把你抛下。”
“我们一直在等你啊。”
恋雪轻柔的拍打狛治的肩膀,温声道。
“欢迎回家,夫君。”
狛治痛哭出声,他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亲人。
本来应该转世为人的亡者不愿意离开地狱,在三途川中远远眺望岸的另外一边,等待自己变成鬼的亲人、或是因为恶鬼死去的剑士们、也或者是更加复杂的缘由,他们不愿意离开地狱,静静的等待着某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