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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万人歌颂

之后的日子也不得闲。

赵琼已被重新抓起来, 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这次赵酀不会再留他性命。

倭寇除了一个活口用来审问,其余的皆已被处死。

官员们忙着到处修缮被倭寇毁坏的建筑, 方博与那名老者、孩童,毕竟是从城楼掉落,都受了重伤,因为倭寇三人站得很近, 将他们往下抛时,离得也很近。

倒霉又幸运的是, 方博这个年轻人垫在最底下。

老者与孩童的伤势比方博要稍微轻上些许,没有内伤, 几乎是外伤, 好好调理着,半年内都能好。

许翘不喜欢方博, 这次见方博受伤,倒是觉得他挺惨。

又听城中百姓描述, 方博是如何保护他们的, 许翘头一回觉得这个书生也是真汉子, 天天认真照顾方博。

百姓们的生活很快恢复正常, 江南根基太深, 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太多。

如今也没人再闹着要除恶鬼,那夜在城楼, 若是没有余心乐这个“恶鬼”, 还不知道多少人要丧命于此。

赵酀这样的皇帝再不是明君, 不是天命之子, 又有谁配称这四个字?

现在平江府内的茶楼、酒楼每天都热闹得很, 经过那样大的风波, 当时害怕,如今却是最好的谈资,数不清的人说得唾沫直飞,说他们男皇后精湛的射艺,说他们陛下如何保护他们百姓,说那倭寇如何狠毒,说那前朝余孽多么可恶。

是的,这一回,赵酀终于将前朝余孽的事昭告百姓。

赵酀这些天并未留在平江府,他亲自带着人去捣碎魏太监的每个据点,绝不让任何一只鱼能够漏网。

可以说,大家都很忙。

余心乐是唯一一个闲的。

他没跟着赵酀去捣碎据点,尽管他非常、非常、非常想去,却是有心无力。

他赶来江南时,几乎是日夜兼程,马都不知道骑趴下多少,撑着的那股气,那夜扑进赵酀强壮而又温暖的怀抱中时,就全部散了。

余心乐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生下小福宝后,身子眼看是已养好,可这也才过去一年而已,他本就生得艰辛,这么一番“磋磨”,他生了场病。

倒也不是什么骇人的大病,就是连着高烧几日,浑身无力,只能瘫在床上。

如今赵酀在外头忙,他在家里养病。

就是他长大的家,不得不说,皇宫很漂亮,样样都是按照他说的来建,京城的余府他也喜欢,但他最喜欢的,永远是平江府的家。

是以这段日子并不难过。

只除了天天有一大堆百姓到他家门口,或是道歉,或是感谢的,每天人来人往,家门口全是人,赶都赶不走,他也不能真正叫人上手赶,只好这样放着,久而久之,人自会越来越少。

在最熟悉的环境中养病,日子过得飞快。

不觉又是初夏,余心乐院里的栀子花开了。

这天阳光晴好,余心乐提个小竹篮,去院子里剪那树上的栀子花,剪了一篮子,回到房中,他站在窗边,在漂亮的白瓷花碗中倒上净水,将一朵朵洁白、喷香的栀子花朵放入水中。

空荡荡的花碗,霎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他满意地调整着每朵花的位置,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是他最喜欢的花香,他满意不已。

再睁眼时,他看到面前的白墙上有道影子。

他愣了愣,惊喜地回身看去,赵酀站在窗外,单手撑在窗台,支着下巴,懒懒却又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余心乐大步而去,衣角带落桌角的竹篮,剩下的小半栀子花洒落一地。

余心乐都已不在意,他冲到窗前,伸手抱住他最在意的人。

赵酀轻声笑着回抱住他,余心乐使劲儿在他肩窝里蹭。

赵酀虽已经都问过大夫,却还是又伸手探他额头与后背的温度,确定没有异样,再问:“没有再难受吧?”

余心乐却是噘嘴:“不许你这样说。”

赵酀哑然:“怎么?”

他又哪里惹到小祖宗了?

是他太晚回来的缘故?

他正要解释。

余心乐自己直起身子,隔着窗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快一个月没见,你不该这么说,你应该说你很想我!”

赵酀失笑,又点头:“我非常想你。”

余心乐却又竖起食指摇了摇。

“还不对?这是你教我的。”

余心乐笑着再度抱住他,唇瓣贴着他的,仰头看他双眼,轻声道:“快一个月没见,你应该什么也不说,直接吻我——”

赵酀吞掉他余下的话,将他直接从窗内抱出,继而转身大步迈入房中,直往卧房走去,边走,身后的珠帘、布帘纷纷散落,遮住外头所有光线,余心乐被小心放在床上。

赵酀再慢条斯理地放落左右两侧的帐子。

余心乐躺在那里抿嘴笑,明知故问:“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余心乐笑出声,翻身把脸埋到枕头里。

身后赵酀覆来,在他耳畔道:“这才是我最该做的事。”

胡闹过,余心乐再醒来时,外头天已黑。

他撑着床板缓缓坐起来,帐子外影子一闪,赵酀已经撩开张子,手中还拿着盏茶,在床边坐下,将余心乐搂到怀里,喂他喝水。

“天都黑了。”余心乐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叫我呀。”

“看你睡得那样香,饿不饿?”

余心乐点头:“饿!”

赵酀很快就叫人将饭菜送进来,余心乐依旧坐在他怀中,由他喂着吃,两人闲闲说着这一个月的事,得知所有据点都已被捣碎,所有余孽也已被抓获,余心乐也松口气,很为赵酀高兴。

这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全部拔出啦!

待两人吃过饭,余心乐本想拉着赵酀去花园里散步,两人很久没一起散步了呀。

赵酀却是拿来件外出穿的衣裳叫他换上。

余心乐诧异:“要出门?”

“我也是头一回来平江府,去逛逛。”

过去二十多年,赵酀从不涉足平江府,因他与母后长得太像,生怕被人认出。

余心乐立即点头,高兴地去换衣裳,表示一定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赵酀笑看着他换衣服,又将他叫到身前,坐着帮他系腰带。

余心乐扭头去看镜子,说道:“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我好像没见过,咦,你竟然也穿红色衣裳。”

赵酀身上衣裳确实是红色,只不过比余心乐的要暗上许多,很合赵酀的气质。

余心乐赞道:“真好看,我看看,我们俩的衣裳都锈了好多葫芦纹,哇,样式也很像,我喜欢!你不许换,我们就穿这个出去逛!”

赵酀好笑:“本也没打算换。”

换好衣裳,两人便手拉手地出去逛。

自打律法允许男男成婚后,街上似他们俩这样的,也不是特别稀奇,因此他们俩也不十分引人注目,那夜他们俩虽是在城楼上紧紧相拥,真正看到他们俩脸的,毕竟是极少数。

余心乐带赵酀去十全街,告诉他哪里有自己极喜欢吃的糖粥,想要与赵酀一起吃。

却未想到,两人刚从小巷出来,便见满眼都是灯火。

余心乐不禁嘴巴微张,面前家家铺子都挂了花灯,就是树上也满是灯与彩绸,余心乐口吃:“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这样多的花灯?”

赵酀尚未解释,身后挤出来几个小娘子,口中说着“快点快点,再不写赶不上了”,余心乐不小心被挤了个趔趄。

那小娘子慌忙转身赔不是:“啊呀,对不住对不住!没伤到吧小公子?”

余心乐摇头,又问:“不知你们是要去写什么?”

小娘子瞪大眼:“这你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余家小少爷,也就是咱们那位男皇后,你晓得吧?!”

“……知道。”

小娘子说起余心乐,顿时很激动,说了一大堆那晚余心乐的英姿。

其实那晚余心乐放箭时也是暗地里,隔着很远的距离放的,他的英姿根本就没被谁看到……反而后来跟赵酀抱在一起被很多人看到。

好在小娘子终于说到重点:“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等余心乐说话,她便道,“今日可是六月初六啊!!!是陛下与皇后大婚的日子!!!”

余心乐也惊了,今天是六月初六?!

这么快?!

他不禁回头去看赵酀,赵酀笑着朝他微微点头。

那小娘子又道:“可惜陛下与皇后为了咱们平江府的一城百姓,无法及时返回京中完婚,据说这是陛下与皇后初相遇的日子,那咱们百姓好歹也做点什么吧?!”

余心乐呆呆看向那些花灯。

小娘子也指着那些花灯,笑道:“我们便自发做了许多花灯拿来悬挂,人人都抢着在那些彩绸上写下对陛下、皇后祝福的话语呢!只愿他们百年好合!”

余心乐震惊得已经不会说话。

小娘子的同伴已经很不耐烦,拉拉她:“快走啦!再不走,抢不着了!”

小娘子也不多说,立即跟同伴跑,跑前没忘回头对他笑道:“小公子,也祝你们俩百年好合!”

说完,几个小娘子便纷纷跑了。

远远地,余心乐还能看到她们果然选中一棵树,从上取下几根彩绸,又到附近的桌上取笔写字,写好后,几人又很兴奋地将彩绸挂回去,看了又看,这才兴高采烈地离开。

余心乐还呆站在原地,赵酀捏捏他的手,他回头看,赵酀笑:“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余心乐忍住险些要落下的眼泪,重重点头:“嗯!”

他们俩携手上前,就从第一盏花灯看起,看了每一根彩绸,与每一句对他们的祝福。

彩绸上的字迹各异,也有些人显然不识字,却用稚嫩抑或僵硬的笔迹画了些小葫芦、小蝙蝠等全都象征着福禄的图像,不论好坏,不论美丑,这全部都是百姓们给予他们的祝福啊。

余心乐托着彩绸的手几乎在颤抖。

赵酀又指着尽头最后一盏花灯:“我们也去留点什么?”

“嗯!”余心乐急急将脸上落下的一点眼泪擦掉,反手拉住赵酀大步向前。

赵酀解下那条红色绸带,托在手心,示意余心乐写。

余心乐拿着毛笔竟不知该如何下笔,思来想去,他在彩绸上画了三个木棍小人儿,极简单,两大一小,紧紧靠在一起,但若不说这是小人儿,恐怕别人还真认不出。

赵酀自是一眼认出。

余心乐画好后,仰头去看他,赵酀揉揉他的脑袋,接过他手中的笔,将他翻转过去背靠在自己怀中,弯腰将彩绸摆放在余心乐的掌心,他用笔在三个小人下方添了两句话:百年好合,福禄有余。

余心乐立时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他却又哭了。

赵酀帮他将眼泪擦去,从他手中抽出彩绸,抬手将它系到最高的地方。

两人手拉手,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赵酀建议:“再去城楼看看?”

“好啊~”

两人晃着手,又往城楼的方向走,一路上的花灯虽不如十全街的多,家家户户门上也都挂了至少一盏的灯,这些灯照亮他们面前的每一寸道路。

他们俩慢慢走到城楼下,爬上城楼,转身看向这满城的万家灯火。

两人谁也没说话。

很久,余心乐轻声道:“这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知道它很好,它很美,可也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到底有多好、多美。”他侧脸看向赵酀,“其实这些都是你命人安排的吧?否则你才不会非拉着我出来看呢!”

赵酀捏捏他的手心,笑道:“被发现了。”

“哼!”

余心乐“哼”完,又笑了:“不过,我真的好喜欢。”

他紧紧拉住赵酀的手,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璀璨灯火,看着满城的祝福,继续轻声道:“谢谢你送我的最好的大婚仪式。谢谢你,让我们俩的事能够被万人歌颂。”

赵酀沉默许久,才用更轻的声音说:“谢谢你让我能够拥有你。”

余心乐怔了怔,仰头看他,赵酀对他笑。

余心乐更是笑出声,只是突然间就无比快乐!

他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一句话!!

余心乐背后的灯火已经是那样璀璨,却也不及他此时面前的笑容。

城下,是他的大好河山,身边,是他的毕生挚爱。

赵酀上前,低头轻吻他。

拥吻到一半,余心乐忽地推开赵酀,纳闷地回头看去:“我、我怎么好像听到小福宝儿的声音了?”

赵酀笑,余心乐大惊:“真的是他!?他来了?!你叫人接他过来了?!他在哪里?!哪里呀?!”

赵酀指了个方向,余心乐赶忙看去,可不正是西园抱着小福宝正在城楼下找人呢,身后还跟着刘小武与许多侍卫,小福宝着急地直“啊”,也在找他们呢。

“不急,我下去接他。”

赵酀说罢,大步走下城楼,从西园手中接过小福宝。

余心乐激动不已,到底是挥着手轻声喊道:“小福宝儿!小福宝儿!!”

小福宝还真听到了,立即抬头看来,余心乐差点没跳起来:“是我呀!是爹爹!是——”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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