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皇贵妃双眼通红:“少跟本宫扯这些没用的,我儿死在你们这里,是谁杀的有目共睹,你们竟然还想狡辩么!”
耽误了这一会儿,陆续又有其他女眷过来,比如长公主,比如太后,比如冯贵妃……现在已经不能叫冯贵妃了,因之前细作之事,她已被贬为嫔,现在只能叫冯嫔了。
冬猎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盛事,皇子朝臣皆要参加,不少携了家眷,皇上的后宫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女眷住处另有安排,活动地点也与男人们不同,除了大典礼仪进行之时,并未出现。
苏懋有些意外,冯嫔也来了?要知道她可不是降位那么简单,她还被皇上严令禁足,不可以离开流光宫的,什么时候这道旨意被撤销,她也随驾而来,还这么低调,连大典都未参加,一直未曾露过面呢?
她们都听到消息过来了,皇上自然也不例外,沉着脸走进来,视线犀利的扫过现场,最后落到太子身上——
“人死在你这里,你怎么说?”
现场瞬间安静,人们神情跟着变化,没人敢言语,除了章皇贵妃。
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在这种时候如何仪态尽失,状似疯狂都有可能:“我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被废幽困奉和宫,我儿崭露头角,那是因为你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而我儿有才华,合该脱颖而出!没人阻你的路,是你自己断送的,我儿才华俱佳,被人称道理所当然!即便没有这些,我儿对你这个兄长一直尊敬有加,恪守本分,不管你是怎样处境,都未曾对你不利,你为何要害他!”
“贵妃娘娘言重了,”太子等她说完,才语字清晰道,“孤今夜出去赏景,并未在帐中,不知四弟因何私闯孤的帐篷,一个下人都未带,也未知会我处宫人。”
昭明帝:“你不在?”
太子拱手为礼:“儿臣确实不在,父皇可提殿前司护卫查实。”
昭明帝眯了眼:“今日殿前司何人值守?宣进来!”
很快,殿前司头领过来了:“属下李勤峰,参见陛下!”
昭明帝:“你今夜当值,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说吧,可曾见过太子外出,知其踪迹?”
李勤峰:“是!今夜太子殿下确有外出,携同身边这位苏内侍,离开时是亥时初,人定时分,因夜暗路滑,属下派了一支小队随行保护,为护太子周全,小队人手一直在侧,保证太子未有一刻离开过视线,直至方才,人才归来!”
也就是说,太子并不在营地,且人证很多,可以确保没有作案时间,反而是营地里的人,才脱不开嫌疑。
昭明帝点了点头,让人退下,视线扫过房间,问地上碎了的茶盏:“这应该是太子房间的茶具?”
这个问题根本不必答,所有人都能直接看到答案,太子的茶具摆在桌上,刚好就缺了一枚,样式花纹和地上的相符。
章皇贵妃盯着茶具:“对……你房间里的茶盏,人就是你杀的!一定是你杀的!我儿饮了你备下的毒茶,方才命丧于此!”
鲍公公跪在地上:“贵妃娘娘容禀,冬日天寒,殿下房间里是不会放冷茶的,殿下外出,茶具都收拾过,天下未归,也未有新茶沏上,眼下不管茶壶还是茶盏,都是没有茶水的,此乃宫中规矩,老奴等不敢有疏漏……”
昭明帝一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过去查验,将茶壶盖打开,再亮给所有人看——
里面果然是没有茶水的,非常干净,连湿痕都没有。
那这摔碎的杯子,地上的水……
“应该是雪水。”
苏懋指着四皇子衣裳:“皇上请看,除了地面上碎杯瓷边的水渍,四皇子衣角发梢皆有湿痕,这么大片又均匀的水渍,总不能都是茶水泼上去的,四皇子应该是冒雪前来,进房间后雪水有融,有雪片不经意抖落在地,化成了水渍,若是茶水所致,不可能只有这一点。”
昭明帝不置可否,问跪在地上的鲍公公:“说说看,为何帐篷里来人,你们却不知晓?”
鲍公公:“回皇上,此次冬猎,不在宫中,规矩有所不同,宫人们便有些倦怠,太子体恤,出门时叫大家下去休息,大家就真下去休息了,左右主子不在,也没多的活儿,皇上的殿前司护卫严密,也不怕丢东西,宫人们便偷了闲,方才一直在侧帐小炉子边上围炉夜话,有些……活泼。”
他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主人不在就偷懒,还玩出了兴头,听不到外界细微声响……也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
现场再次陷入安静。
太子便道:“皇子遇刺,非同小可,儿臣建议,现在立刻开启破案流程,否则若证据有失,岂不是给凶手更多时间逍遥法外?”
此话在理。
竟然敢在冬猎之时,下手杀害皇子,还在太子帐中,凶手之明目张胆,简直是对皇家权威的挑衅,也直接打了朝廷百官的脸,当然要抓出来!不仅要抓出来,还要严查严办!
但由谁主理,是个问题。
往常这种大事,可能涉及皇族辛秘,皇上一般不会交由刑部大理寺,而是会令东厂去查,问题是现在东厂群龙无首,原厂公贾鹏在上一案时因结盟细作,通敌叛国,被处死了,你让谁来牵头查?谁又有那个本事?
西厂往常也很嚣张,在底下各种搜罗消息,办事,都是好手,但破案一事,远比不上东厂,东厂近来蜇伏,本来是西厂的机会,但西厂在细作一事上也有些说不清,推不干净,大概是察觉到了上意,感觉跳的越多,死的越快,一直非常低调,没有任何亮眼的痕迹……
太子这么说,会不会是推荐自己人的意思?
毕竟接连几个案子,苏内侍大名在外,谁不认识?
章皇贵妃都听明白了,当即反对:“一个太监而已,谁知真的是还是假本事,怎如朝上经验丰富的官员?这事给了他,不就是交给太子管了么!我儿死在这里,谁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大家当知晓!”
太子垂眼看着她,眸底有暗暗沉光:“容孤提醒,今夜所有人里,只有孤一人在外,人证清楚,时间线明晰,换了任何一个旁的人——贵妃娘娘可否能保证此人非杀人凶手?倘若运气不好,真的选到了这位凶手,四皇子一事,恐怕无昭雪之日,贵妃娘娘真的忍心?”
章皇贵妃眼神颤动,显然没了主意。
昭明帝视线滑过太子:“就依你。”
太子拱手:“儿臣请先验尸。”
昭明帝颌首,苏懋便接太子视线,行了礼,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