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件事应是再无机会应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打归来,只要稍一闲时便总会想起姜芙,想到她昔日的一言一行,想到她的一颦一笑。
入神太久,以至于未留意到有两个人影缓缓从宴殿方向过来。
行至近前,才听人言:“臣女玉禾见过世子。”
崔枕安的思绪被打散,他自湖心碧叶之上拢回神思,目光微侧,只见灯影之下一道倩影正立于前,容颜看不大清,身形纤细,似曾相识。
瞧见此人第一眼,崔枕安眼皮微撑,头面稍转,再细细看去,方知不是他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打眼一瞬,此人身形体态倒与姜芙有几分相似,再瞧面容眉眼之间神彩流转倒与姜芙也形似七分,只是骨相棱角较钝,相较姜芙皮肉包骨的流畅之感逊色许多。
虽不识此人,但听她自报家门,隐隐记得路行舟方才同他说过,那左司史家的长女便唤作玉禾。
不过她是何人,对崔枕安来讲意义不大,他没心思同她搭腔,也只是略一点头,随而又将面目转回湖心之中。
() 见此季玉禾略觉尴尬,被人晾在这里倒是无趣,她稍抬眼皮瞧看崔枕安的侧颜,接着又道:“方才多饮了几杯,觉着头有些沉,便携婢女来此散酒,倒没想在此遇见世子。方才席间见世子酒量不差,臣女拜服。”()
平日里崔枕安最厌旁人同他没话找话,此刻犹甚,可他知左长史是他父王十分倚重之人,且他初归北境亦是用人之际,虽不喜亦不愿表现的太明显,说道:“我也是出来散酒的,到此觉着风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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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开腔,方才季玉禾那颗忐忑的心倒放下不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又道:“再过不久湖中荷叶一满,荷花出水,濯清涟而不妖,加之碧叶连天的景致,最是喜人。”
崔枕安瞳珠微动,隐隐记得姜芙似也同他说过类似的话。
再一想到姜芙,他便觉有些烦躁,最近也不知怎么,旁人似无论提到什么,他总能马上联想到那人身上,这几日较之前越发频繁。
为了不去想她,崔枕安竟也与季玉禾攀谈起来,“怎么,你也喜欢荷花。”
“自小最为钟爱,它是花中君子,臣女喜欢它的雅洁........”
季玉禾看起来很是健谈,可说的每一个字都未让崔枕安入心,他仅是借着她的声音,以作干扰,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京城的细作而已。
可人是喜欢同自己较劲的东西,他越是想将姜芙的影子打的七零八落,她的五官眉眼便越发真切。
还有彼时同处一榻,她周身软绵紧紧环抱自己胳膊睡觉的样子真是......讨厌透了......
......
虽姜芙与崔枕安现下已经远隔千里,彼此默认此生再不会相见,但却有一点通统一致,那便是皆尽最大的努力把对方从自己脑子里挖掉。
崔枕安如此,姜芙更是如此。
一到下值,钟元借了出外采买的便利归了家中,近日雨季稍缓,虽雨水仍然丰沛,却也有几日能得见阳光。
这日他自外归来便是艳阳高照。
一入后院,绕过门后的照壁,一眼便见着姜芙坐在门前阶上阴凉处望天,听到来人动静,姜芙朝前看去,正好与钟元的视线对上,二人默契一笑,钟元的肩膀明显松懈下来,这几日他归不得家,在宫里提心吊胆,生怕姜芙的身子再出差池。眼下一见,姜芙身子虽看起来仍旧一碰就散,可精神照比他离开那日好太多。
“你回来了。”姜芙自阶上站起,来时身无长物仅着一身囚衣,眼下只能穿哑婆婆的衣裳,上身略短又老气。
“这几日感觉如何?身上可还难受?”钟元离得近了些,上下打量她一遍。
为了使他放心,姜芙展臂挥动了两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的笑容似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可钟元始终忘不了那个雨夜他在窗外听到的抽泣。
历经这般,她如何能不在意。
正因他知道姜芙现在最在意谁,所以他闭口不提,只将背后包袱解下来塞到姜芙手上,“这些你拿去,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蓝布的包袱鼓鼓囊囊,拿在手里倒是不算重。
“你也不能总穿哑婆婆的衣衫,我今日去成衣铺子给你买了几身,又添了些胭脂水粉,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些倒真让姜芙没想到,她如今身无长物,更不好意思同旁人开口,竟不知钟元这般细心,连枝叶末节都替她想到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待我......”心头酸楚涌起,姜芙眼眶微热,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同他提谢字总觉着太过俗气,竟让她哑然。
殊不知,钟元也最讨厌听她说谢,忙打断她的话道:“你不要同我说谢,你我之间永远用不到那个字。”
“快去把衣服换上,应该合身。”他忙推了姜芙进屋,生怕迟一些,她的泪珠子便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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