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也知道,所以只是笑笑亲他一口。
俩人本来还说好,年底要去沪上一趟的,但算下来计划太赶了,他俩都犯了懒瘾,便推迟到年后再去。
发了刊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可忙的,想想也快过年了,舒然和徐慎就安排好京里的事情回南市……再不济还有江帆看着,反正江帆家就在京里,他也不可能回南市。
舒然和徐慎就回去了。
说不清,虽然都成了京里人,有户口有房产,但总觉得,南市才是根,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过年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再者,家人朋友都在这边了。
舒然半年没回来了,一落地就收拾东西给周惠家送去,看见周惠已经显怀,肚子大得吓人,人也胖了一圈,很是富态。
周惠看见他俩很高兴,留了吃饭,又拉着说了很多家常,无非是问他们在京里过得好不好,俩人感情顺不顺,有没有吵架之类的。
舒然心里暖呼呼的,忙说:“我俩感情好着呢,就没吵过架。”
“哪能啊,”徐慎也忙说:“我哪里舍得跟他说一句重话?”
“那你呢?”舒然瞟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姐夫:“我姐夫一直都对你挺好吧?”
周惠幸福地点点头:“你瞧瞧他,一天五顿地把我双下巴都喂出来了,也不怕我生了瘦回不去。”
“也不能太瘦了。”舒然说:“身材这事嘛,顺其自然。”
他自己也放弃了身材管理,该吃吃该喝喝。
可能是因为忙吧,一直就没怎么胖起来。
接着说起他们办的杂志,周惠这边也买了,直夸好看。
舒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只记得你怀孕了穿不上,其实备着以后穿也行的,不过时。”
徐慎也怪自己:“我也忙忘了,没记得着给咱姐送一批。回头我会去厂里拿,亲自送过来。”
转完了周惠家,又去陈凯家。
好久没见了,不过每天都电话联系着,跟见面也没差,见了还是谈工作,舒然就很服气:“大过年的,聊点儿轻松的成吗?”
“想聊轻松的,那我跟你们说一件,”陈凯瞟了一眼陈森,乐了:“前阵子,我哥在街上遇着他初恋了。”
“陈凯,你住嘴。”陈森立刻说。
“你们猜猜怎么着?”陈凯并没有闭嘴,他很勇地往下说:“他初恋大着肚子,我瞧着起码五个月了。”
“滚!”陈森一巴掌扇过去。
舒然和徐慎则是表情严肃,这事儿哪里轻松了?
陈凯果然讨打,专门喜欢在他哥伤口上撒盐。
“是遇见了,”陈森看见他俩神色紧张,不想引起误会,连忙自己解释:“我还打了招呼,送给她两本杂志。”
“噗……”舒然和徐慎同时喷茶。
“森哥,你……”舒然寻思着,要送就送衣服,送杂志算什么事儿!
“都过去了。”陈森拿起毛巾擦擦桌子,重新给他们到上茶:“就跟老朋友一样,我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哦。”舒然随口提了一句:“那你要认识一下姑娘吗?我给你介绍。”
“行啊。”陈森竟然点了头。
舒然和徐慎面面相觑,不过这是好事儿,舒然说:“就给咱家当模特的姑娘怎么样?你人好,我们才敢介绍,不然人家那样貌身段……”
“行,改天我去京里见见。”陈森说。
陈凯听见他哥竟然要相亲了,一阵恍惚,然后巴巴地看着舒然说:“那我呢?”
“你还小,急什么。”舒然记得,这人才二十一呢吧?
“你不是喜欢芮姐吗?”陈森老是被陈凯调侃,他也八卦一下陈凯的感情故事。
“可是芮姐不喜欢我啊,只把我当弟弟。”陈凯挠头说。
舒然暗笑,何芮当然不喜欢陈凯了,那俩姐妹都是新时代前卫女子,家境又好,哪里会想这么早结婚。
“你真的认真喜欢人家?”徐慎比较了解陈凯的性子:“认真表达了吗?”
“那倒没有,”陈凯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只是看出来她不喜欢我。”至于他自己:“我也只是有好感,觉得她很能干,有个性。”
“找对象可不看这个,”徐慎白了他一眼,指点道:“你等吧,以后遇到了就明白了。”
他俩跟陈家兄弟聚完,又给乡里的周家送年礼去了。
周家人知道他们生意做很大,都客客气气地招呼着,没什么敢说的,毕竟舒然每个月都让周兰带钱回来。
舒然结婚的事儿,当然也不敢提,就怕舒然生气,然后一声不吭远走高飞,到时候人财两空。
见周家人这么识趣,徐慎挺满意。
否则他真的想带舒然远走高飞,他肯定舒然不会反对,不知哪来的自信,反正就是肯定。
俩人带了一些周家给的东西,回到县城里的小院子收拾卫生,打算干干净净地过年。
他俩不知道,正在热销的新刊,竟然还引发了一系列故事。
京里,徐慎的脸到处刷存在感,几乎每个女同志手里都有那么一本云裳时尚杂志。
在大学当教授的夏芸,从学生手里收缴了一本,她最近看到不少学生在课上偷偷翻这本杂志了,起初以为是故事会一类的,还不怎么来气,后来发现是介绍衣裳的。
上边服装模特,女的美男的俊,而小姑娘们的目光全被男模吸引了。
夏芸教授随便瞧了几眼,翻到男模那一页便怔了怔,倒不是和小姑娘们一样被迷住,只是觉得这男模有些眼熟。
这眉眼轮廓,跟她的初恋太像了,一下子将她拽回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光。
那会儿夏芸年纪还小,十六岁,性子天真稚嫩,下乡热潮兴起的时候,便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要去下乡插队。
她去了,不久就喜欢上了高大俊朗的初恋,叶衡。
对方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也喜欢她,叶衡走的时候俩人情不自禁,发生了关系。
叶衡说三个月内就回来找她,结果三个月过去,也没见叶衡的踪影,她却怀了身孕。
后来,夏芸生下孩子送到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她就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户人家养了孩子没几天,女人怀孕了,就把孩子又送走了。
兜兜转转,夏芸看到杂志上的年轻人,立刻想起了那没有缘分的孩子,当时她年纪太小了,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破鞋,骂臭□□,更害怕家里人不接纳。
假如当时有今天的能力,她哪怕终身不嫁,也愿意把孩子拉拔大。
夏芸陷入往事里,等回过神来,泪流满面。
她抱起杂志,想到了那个孩子,这些年她挺想回去看看的,又怕惹出是非,毁了两个家庭。
夏芸家境不错,自己是大学教授,已有了美满的家庭,育有一个女儿,她的先生和哥哥都是航空领域的精英,父母也是高知分子。
当年的事她一直瞒着没说,至今也不敢说,
可是杂志上的年轻人勾起了她的冲动,学校这几天就放假了,她一时冲动跟先生说,自个儿出去玩两天。
夏芸跟家里说好,不多时就坐上了去南市的火车,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直奔当年□□的那个村子。
二十多年了,那家人倒是还在,当年夏芸托付的女人,比她年纪大七八岁,如今老了许多,但是夏芸还认得出来。
夏芸样貌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好看,那人一眼就认出来,夏芸就是当年那个抱着孩子送养的女知青。
“大姐,我只是来看一眼,”夏芸忙说:“就是看一眼,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真的没别的意思。”
那中年妇人哭道:“对不起大妹子,我没养你的孩子了,你走没几天我就怀了,家里这么穷,实在养不起第二个啊。”
“你说什么?”夏芸定在原地。
“孩子不在我家,送给别人养了。”
夏芸一阵错愕,忙问:“送给谁了?你把孩子送给谁了?”
中年妇人愧疚地说:“放村口了,他是男孩,很快会被人抱走的。”
夏芸瞬间脸色煞白,握着颤抖的拳头,死死瞪着中年妇人问:“你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又生生咽了下去,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连她这个亲妈都可以送养亲生孩子,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他被谁抱走了?”夏芸缓了缓,颤声问:“你肯定知道,你告诉我成吗?”
“听说在隔壁村,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夏芸立刻转身就走了,在隔壁村打听到了一个叫做徐慎的孩子,听说了对方的遭遇,她已经哭得快晕倒在路边田地上。
恰巧王东回乡过年,听说有个四十左右的城里女人,挨家挨户地打听徐慎,他出来瞧瞧。
一看不打紧,他发现这名女同志的面相,跟他慎哥,隐约有那么点儿神似。
王东一怔,接着心里惊涛骇浪,他怀疑,这名女同志可能就是当年生下他慎哥那名女知青。
那现在还来干啥啊?
难道是打听到他慎哥事业有成了,回来相认?
王东想了想,上前问:“女同志,你来这里打听徐慎做什么?”
夏芸抬头看着王东,她刚才哭了好一阵子,稍微缓过来了:“你认识徐慎这孩子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说现在过得不错,她稍微安心了,可还是想多听一点儿。
王东乐了:“我问你呢,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他为什么要把他慎哥的消息告诉这个人呐。
“……”夏芸一顿,讷讷地说:“听说他现在事业有成了,在城里做生意。”
王东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是来沾光的,呸。
他等着夏芸张口,谁知夏芸却说:“知道他现在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你要是认识他……请你别跟他说我来过。”
夏芸爬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走了。
王东就蒙了,这,这算什么事儿?
“喂,你,你是不是,”王东咬牙:“你是不是我慎哥的妈!”
夏芸背影一颤,挺住脚步,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她想说是,但不能开这个口,停了停,就又抬脚走了。
“等,等等,你等会儿!”王东哪能让她走,吼了一声说:“慎哥在城里,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夏芸知道自己该继续走,但是听见这话,她的脚步就挪不动了,她很想去看看那孩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听说他孤零零的一个,她心里疼。
这会儿,舒然和徐慎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厨房锅里炖着晚上要吃的菜,有冬笋焖猪蹄子和牛尾巴汤,补气养血,强筋健骨,徐慎专门给舒然炖的。
临近傍晚,王东竟然来了,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徐慎正好在门前打扫,看到那位女同志的瞬间,愣了愣,有种异样的感觉。
“慎哥。”王东分外局促地喊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次太冲动了,可能会挨骂,可是,这有可能是他慎哥的亲妈,他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来一趟的。
徐慎连王东的声音都忽略了,只见那素未谋面的女同志,眼睛发红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内疚和专注,弄得他皱起眉头,十分奇怪。
“慎哥?”舒然从院子里边走过来,看到王东笑了:“是东哥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天都要黑了。”
王东看见舒然就像看到了救星,咽着口水说:“定子兄弟,你,你来招呼这位女同志,她是来找慎哥的。”
“来找慎哥的?”舒然也看过去,看到夏芸也愣住了,再结合一下王东的表现,他了然,心里当下如狂风过境,但表面上还是保持淡定:“那就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
当年是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
徐慎好像也回过味儿来了,他看了舒然一眼,似乎有点儿抗议,但现在的舒然可不是从前那个顺着他的乖媳妇儿,根本不怕惹他生气。
“看什么,你也进来。”舒然说,有些事儿总要搞清楚的。
徐慎的抗议立刻咽了下去,因为他媳妇儿把脸板起来了,瞧着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