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就是意外多多,火车在湿漉漉的天儿里开着,远处一片雾蒙蒙,显得田地梦幻如画,山色空蒙。
水汽让天气凉快了几分,午后的车厢里边很安逸。
舒然靠在徐慎的肩膀上,两人的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亲密交握。
“还是冬天坐火车好啊,”舒然低声和徐慎咬耳朵:“被子一盖,谁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大庭广众,”徐慎勾勾他的手心:“盖着被子也做不了什么啊。”
“是啊,顶多牵手自由。”舒然叹气。
“那又不至于,”徐慎低声:“还能打个枪啊。”
舒然也勾勾徐慎的手心:“别说了,我害羞了。”
“我信你。”徐慎瞥他一眼。
“必须信。”舒然正直脸。
“好的,”徐慎坐直身,放开媳妇儿的手:“那从现在起咱们的谈话内容必须健康,必须纯洁。”
舒然的脑袋没了依靠,斜眼瞅着冰清玉洁的徐老师,冷笑,就让他看看徐老师能纯洁多久!
徐慎也斜眼,舒然在他身边抱着双手,一脸冷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慎早就发现,舒然不笑时确实挺……不能说拽吧,是傲,优秀的人特有那种傲慢。
其实他俩都是,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舒然是那种没吃过苦一尘不染的心气高,他是被踩在尘埃里还是不服输的倔,俩人碰在一起没有闹僵就算了,反而干柴烈火,烧得叫一个天崩地裂。
“笑什么?”舒然看到徐慎在笑,侧目。
徐慎轻轻:“想我的爱人,他好可爱啊。”
这次舒然是真害羞了,脸热乎乎的。
京里也下雨,阔别了大半个月的院子被淋得可怜兮兮,好些花受到摧残,惹得舒然心疼:“好可怜,花头都垂下去了。”不然还能再开一阵子吧。
“明天扶一扶。”徐慎也看了一眼,很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
二人身子淋湿了大半,回屋换了衣服,徐慎去开煤气灶用大水壶烧水,一次能烧两个人洗的量。
“慎哥,我发现有个房间漏水。”舒然拿盆过去摆好,才回来跟徐慎说。
“天气好了我去修。”徐慎立刻说。
“你可以吗?”舒然挺担心地眨眼:“要不还是请专业师傅,咱不差这俩钱。”
“小事一桩,有工具就可以了。”徐慎光着膀子,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头发,走到放杂物的房间看看,没找着爬~梯。
舒然看出他在找什么:“你要梯~子吗?雨停了我上邻居家借一把……哈,哈嘁!”
徐慎立刻皱起眉头,立刻转回厨房兑了一桶热水,提到卫生间:“快去洗洗,小心别着凉了。”
“哦。”舒然赶紧去洗,大夏天感冒是热伤风,很难受。
徐慎记得之前收拾院子,看见院子里有个桶,装了半桶沙子,姜在里面发了芽,他去挖出来一块,拍碎了三下五除二煮好一碗姜汤。
“什么?”舒然手里被塞了一碗,有点儿蒙。
“姜汤,喝了防感冒。”徐慎说。
“我谢谢你……”舒然准备捏鼻子。
一般情况下,徐慎听到谢谢两个字会应激,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他知道舒然不是真心谢谢他,而是烦他,他就笑。
“快喝。”徐慎催促道。
“唔。”舒然捏着鼻子喝下姜汤,热乎的姜汤顺着喉咙一路辣到胃里,刺激!
“你喝了吗?”他关心地看着徐慎。
“我身体好,用不着。”徐慎特骄傲自满地看了他一眼。
“喂?”舒然瞪着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徐慎的身体是很好,都没有见他生过病。
大抵是徐慎的姜汤起作用,舒然喝了浑身发烫,捂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最后没有感冒迹象了。
他捂被子时徐慎帮他们整理带来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首先徐慎最关心的就是他的私人用品,那个小心。
“挑一根?”徐慎见他看过来,便送到他面前去。
舒然嗔了徐慎一眼,伸手随便指了一根。
“你不挑战一下别的吗?”徐慎问。
“少废话。”舒然轻哼着心道,我连你的都挑战过,还怕这些个虾兵蟹将?
徐慎笑笑不再逗他,手法娴熟地给他用上。
睡前他们把接雨水的盆换成桶,以免半夜水漫金山,躺下后徐慎看着媳妇儿,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会唠叨我,花高价买了个漏水的屋。”
“不唠叨,”舒然闭着眼睛说:“我学乖了,男人越唠叨越叛逆。”
徐慎笑起来,温柔地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皮:“睡个好觉,宝贝儿。”
徐慎很少喊宝贝儿,舒然躲在薄薄的被单里,耳朵一阵发烫。
清晨阳光照在滴水的屋檐瓦背上,徐慎起了个大早,他身下的二八大杠车轮子,碾过京里老胡同的青石板地,风吹得他雪白的衬衫在身后飞扬。
“那是谁?”这条胡同的住户们看到一个惹人注目的新面孔,不由地被那道洒脱的身影吸引住。
对徐慎来说,不管住在南市还是住在京里,他的生活都是一样的,除了工作攒钱就是照顾媳妇儿。
“小伙子早啊,要来点儿什么?”早点铺穿着围裙的大爷一口京片子问他。
“您早,来两碗豆泡汤,五个烧饼夹肉。”徐慎一条腿撑在地上,把车头篮子里带盖儿的盆拿过去,大爷接过去,徐慎从兜里拿出钱包付钱,顺便再看看还买点儿什么。
“小心洒咯。”大爷装好递给他说。
“洒不了。”徐慎想说您甭担心我车技不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托舒然的福,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车技这俩字儿了。
旁边是个点心铺子,徐慎想起舒然的叮嘱,提了几盒回去。
吃了一顿京味儿十足的早饭,舒然提着盒点心去隔壁拜访,靠着嘴甜借来一把梯~子,对方还叫自家男主人来帮忙,着实热情,舒然笑着说不用。
真不用,他家男人也会修房顶。
“真是挺烦的,这边野猫特别多,”面善的邻居阿姨说:“晚上总爬到屋顶打架,修屋顶是经常的事儿。”
“原来是小猫捣乱啊。”舒然点点头,准备在家里常备一把梯~子。
徐慎也在,过来扛梯~子,舒然说:“要不咱们等晒个两天再修,我怕瓦片湿漉漉的会打滑。”
“不用,”徐慎摇摇头:“我大概知道是哪片瓦,用棍子捅一下就行了。”
“这么厉害的吗?”舒然佩服,这得是个技术活了。
徐慎回头看他:“没错,就是这么厉害。”
俩人搬着梯~子回了自家院子,找好位置把梯~子架上去。
徐慎拿着一根长竹竿,上了梯,舒然站在下边小心帮他扶着:“慎哥,你当心。”
“没事儿。”徐慎提起竹竿。
他数了一下瓦片,把移位的那一块推回去就行了。
舒然只听徐慎忙碌了好一阵,然后说:“行了。”
“就是不知道修完的效果怎么样。”舒然说,修房顶就是这点不好,必须等下一次下雨才能检测到。
“相信我吧。”徐慎朝舒然自信地一笑,他觉得可以就是可以,不会出岔子。
还完邻居家梯~子,徐慎骑自行车带舒然一起出去,去市场上请装修工人。
谈了几个领队,终于选定了一个老乡的队伍,当天可以带队过去开工。
要做的木工活不少,师傅预计完工得一个月左右。
仓库比较简单,一周能搞定。
白天俩人就耗在商铺里,下午回家,舒然说:“家里头缺东西,去一趟商店买点儿糖油面粉什么的回去。”
“好。”徐慎说。
如今粮票取消了,买卖东西比以前方便了不少,想怎么买都可以。
晚上过了零点就是二十二号,舒然的心脏怦怦跳,很怕徐慎提前看出什么来。
徐慎当家惯了,很快就挑了一堆家里缺的东西,面粉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件,他肯定不会多想。
其他发面的配料也一样,都是该买的。
徐慎买完东西还说了句:“明天给你蒸馒头吃。”
舒然哦了一声:“好呀。”
他怀疑徐慎都忘了,二十二号是自己的生日了,也是,毕竟是个陌生日子,以前都没过过。
“煤气灶真好用,火力猛。”徐慎吃晚饭时提了一句。
舒然暗暗记下了,火力猛,自己煮面的时候得注意火候,别煮糊了。
今天在外头累了一天,舒然早早就洗澡躺床说自己困了,其实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根本没睡。
徐慎没怀疑,他也挺累的:“我也早点儿睡,明天还……”还工作吗?
他没往下说,感觉舒然已经睡着了。
明天是二十二号。
今天一天都没有听舒然提,徐慎还犹豫过要不要提一嘴,但来来回回没说出口。
等明天再看。
舒然干躺着,一直到深夜,感觉徐慎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他轻手轻脚起来,去了厨房。
感谢厨房离卧室很远,他可以偷摸和面,等醒面,拉面,过程中祈祷,徐慎别醒,别醒,就让他成功吧,真的很想计划成功……
舒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一分一秒地熬着,面拉好了,开始下锅煮。
稳住,情况不错。
今天拉出来的面发挥超常,根根分明匀称,爱了爱了。
二十二号凌晨一点,舒然紧张地望着门口,那边没有动静,他大气不敢出地盛起面,拿了双筷子,向客厅那边端过去。
他们八点钟躺下来的,算算徐慎也睡了五个小时,现在去打扰也不算打扰了吧!
舒然摆好面,拿出白天买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八音盒,搁桌上,感觉有点单调,他又到院子里剪了几枝花插瓶摆在桌上,这样比较有氛围感。
一切准备就绪,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发现自己背上居然出了一层汗。
计划的最后一步,舒然走进卧室,先欣赏一下睡颜帅到爆~炸的男朋友,接着吻醒对方……居然睡得太沉没醒,猪吗,舒然服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必那么轻手轻脚了:“慎哥。”
“嗯?”徐慎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媳妇儿,怎么了?”忽然被喊醒,他以为有什么急事,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慎哥,我们说好今天你过生日,你忘了没?”舒然拉拉他的手,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徐慎本来还不清醒,这下完全清醒了,瞬间握紧舒然的手,生……日,原来舒然还记得,他脑子有点空白,下一秒立刻蹭地坐起来:“天亮了吗?”
扭头看窗外还是一片黑。
“还没,现在是半夜,”舒然贴了一下他的脸:“一般过了零点就可以庆祝了,快起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啊……”徐慎都愣住了,这会儿终于明白,舒然白天不提是在预谋啊,他笑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穿鞋站起来,跟着对方到客厅。
“就刚才,偷偷爬起来折腾了俩小时,”舒然得意地说:“厉害吧?”
徐慎听说他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折腾,皱眉,但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又矛盾地松开眉头,心里既酸又甜。
“很厉害,”徐慎被摁在椅子上,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面问:“你煮的?”
煮个面花了两小时?
不愧是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媳妇儿……
“嗯,”舒然在旁边坐下:“今天买回来的面粉,过生日吃的面叫长寿面,吃了寓意好。”他把筷子塞徐慎手里:“愣着干什么,快尝一下啊,难道你怕我做得难吃?”
不会难吃的,他试了一根味道还不错。
徐慎再次愣了愣,自己和面做的?
他看了舒然许久,又看了看面,在对方的眼神催促下,终于还是挑起一筷子,送嘴里。
“不难吃吧?”舒然拄着下巴问。
“不难吃。”徐慎说,就是跟家常做的面条一样味道,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进肚子里。
舒然看乐了:“你真的饿了?”
也是,距离吃晚饭都好几个小时了。
徐慎点点头,没说话。
舒然打开桌上的八音盒,清脆悦耳的旋律叮叮当当响起,这首bgm虽然很俗,但不能没有。
“白天趁你不注意抽空出去买的,烤漆面儿,有点儿贵,不过声音确实是更好听,比那几个便宜点的都要好听,我……”舒然看向徐慎,发现对方根本不看这边,只一心埋头吃面,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