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出嫁了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儿,二人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都痒痒的,有预感到要发生点儿什么。
昨晚是因为太晚了才没做成,今晚没有阻碍了,连舒然自己都早早不用人催,主动去洗洗。
徐慎望着那人率性坦然的行为,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太可爱了着实是。
今晚很是热烈地亲近了一番,没有周惠在,更加如鱼得水了。
两个人都挺疯的,要不是害怕邻居听见以为他们在打架,还能更疯一点儿。
酣畅过后,彼此都无比满足。
舒然软绵绵地靠着徐慎休息,忽然想到,其实孑然一身未必不是另一种自由和拥有。
假如徐慎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那徐慎大概率不能辜负家庭而选择拥有他。
他们这样的人,厮守有罪,幸而都是孑然一身,谁也没有挂碍。
次日上午,徐慎载着舒然上门去看新婚的周惠,除了带着连夜画好的设计手稿,还带了一些菜和水果饼干,这年头出门走亲戚就是这些标配了。
张云生还在休婚假,两口子高高兴兴地招待了舒然和徐慎吃中午饭,气氛和乐融融。
现在徐慎有安全感了,也不再逼着舒然跟他姐说,反倒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舒然不会走。
说了反而闹不愉快。
周惠屋里,舒然把设计稿给她:“姐,你说过要开裁缝店的,这是我的一些构思,你用得上就用。”
“瞧瞧。”周惠忙擦干净手,接过一看都很喜欢:“哎,虽然简单,但是很好看。”跟时下流行的款式很不一样呢,时髦极了。
她喜欢就好,舒然说:“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说。”
周惠的眼睛都黏在稿纸上:“什么?”
直到她听见舒然说:“明天我就要跟着慎哥南下跑生意去了,可能迟点儿才回来。”这才抬起头来,惊讶:“你跟着慎哥跑生意?不进单位了?”
舒然嗯了一声:“我想帮慎哥。”
在外面跑生意很辛苦,三餐都不固定,周惠的第一反应是不赞同,但是想想,是去帮徐慎又不是别人,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都跟慎哥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姐。”
“那你在外面要小心,”周惠叹了口气,也不劝弟弟了,一一叮嘱:“要听慎哥的话,做事勤快点儿,不要娇气。”
“嗯。”舒然说。
“路上吃东西不容易,我给你们烙点饼。”周惠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紧着去厨房烙了饼,为了不容易坏,特地放了很多油,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啃干馒头不饱腹,还是得吃有油的。
舒然看到周惠和姐夫日子过得好,也就放心了,和徐慎拎着一大袋烙饼,转道去跟明天要出车的弟兄们接头。
和往常一样,出发之前他们得开个小会。
都是跑车的老生常谈了,还有一些事交代,徐慎说:“这趟我也去。”
立刻有人问:“慎哥和谁一辆?”他们自然都想跟徐慎一辆。
然而徐慎却说:“我开一辆,不用谁跟车。”
他只想带自己媳妇儿,有别人在的话连拉个手都不太方便。
“不用跟车?”说话的人是舞厅遇到过那个,叫李杰:“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不跟车怎么成?”
现在的路不是高速,路况也没有那么好,要走得很小心,人和车得在路上摇摇晃晃三十多个小时。
“也不是没有。”徐慎指着舒然:“他跟我的车。”
李杰一看乐了,这不是小舅子嘛?
“原来你想带小……咳,舒然兄弟,好吧。”
既然徐慎要带自己的小舅子出车,他们还能说什么。
一般他们一台货车上都会有两名司机轮流开,这个知识舒然还是懂的,闻言也蒙了:“慎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我不会开货车……”
“小声点儿。”徐慎说:“没让你开。”
“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开?”舒然想想头皮都炸了,坚决反对:“那不行,你再找一个人跟车。”
徐慎摇头:“不用,又不是一直开,中途会休息。”
“再休息也不成。”舒然瞪着他。
“……”徐慎见媳妇儿真来火了,软下声音解释道:“我俩待在一个小空间里,你觉得有多大概率不会被别人察觉什么?”
是有这个风险存在,舒然说:“那就尽量掩饰一下。”
“有些东西掩饰不了。”徐慎斜眼瞟着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太明显了。
可是一个人开长途车真的很危险,舒然任他说破天也不能答应,他提议:“要不我去跟别人的车?”
徐慎挑眉,猛地一下瞪着舒然,仿佛不相信媳妇儿那么温暖甜蜜的嘴,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不行,你只能跟我的车。”
“那就再找一个司机。”舒然瞪回去。
俩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步……这大概是他们婚后第一次,意见不统一。
假如头上有长辈,还能叫个长辈评评理,问题家里拢共就俩人,发现矛盾连投票表决的条件都不具备。
“要不,抛硬币决定?”徐慎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五角钱的铜色硬币,看着媳妇儿:“字还是花?”
“花。”舒然毫不犹豫。
徐慎抛出来打开一看,是花,连老天爷都站在他媳妇儿那边,让他很后悔,哎,忘了说三局两胜。
“真的是花。”舒然得意一笑,伸手从徐慎手里抢走这枚幸运硬币,还踢了人家一脚:“快去,选一个你觉得适合的司机。”
这是舒然的最大让步,他说:“别多虑了,有些人真的没有这根神经。”其实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嗯。”徐慎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在车队里就有这样迟钝的人选,他一开始只是想争取跟媳妇儿独处的机会,累了可以说两句甜言蜜语。
谁知舒然比他想象中要懂得多,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徐慎没有选李杰,那是他的得力弟兄,人很聪明灵活,选李杰准完蛋,他选了王狗熊……这是个真名,舒然听到介绍的时候整个人都石化了,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笑出来。
不是,真的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吗?!
没有负面的意思,只是觉得过分卖萌了。
事实证明,只有舒然一个人在那儿大惊小怪,别人都很习以为常。
“狗熊,”徐慎说:“那你明早就开车过来我家接我们。”
王狗熊眉开眼笑:“好嘞,慎哥。”
他是运输车队里边对一切风吹草动最迟钝的存在,本人非常崇拜徐慎,估计没想到自己这趟能跟徐慎的车,开心得不得了。
弟兄们听说狗熊跟徐慎的车也很羡慕。
李杰非常纳闷,不是说不用跟吗,怎么又选了狗熊?
出车会很早,除了上早八,舒然再也没有起过这么早的觉,感觉外边树上的鸟儿都还在做梦。
五点钟确实还太早了些,徐慎拎上行囊和干粮,手臂一伸,将媳妇儿搂在怀里揉了揉,哄道:“一会儿到车上睡,乖。”
“嗯。”舒然努力醒神。
被徐慎揽着腰下楼那一刻,他脑子里猛然响起了周惠的谆谆教诲,那句,出门在外做事勤快点儿,不要娇气。
舒然挺往心里去的,也不想自己变成那么娇气的人,他连忙站直身体,从徐慎手里接过干粮:“我来拿。”
“哪里就用得着。”徐慎好笑地看着他。
舒然脸热,这一下子瞌睡虫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狗熊兄弟已经开着大货车在门外等,看见他们探头出来喊道:“慎哥,舒然兄弟,早晨好!”
“早啊,狗熊哥。”舒然指了指手里的干粮:“你吃过了吗?我这儿有烙饼。”
“嘿嘿,不用,吃过再来的。”王狗熊说。
“东西放这儿。”大货车的车头算是宽敞的,副驾驶可以坐两个人,中间有块儿地方也能坐人,徐慎身上背了两个军用水壶,取下来熟练地摆放整齐。
舒然和徐慎都没有吃早饭,等大货车上路,他们才拿出烙饼,拧开水壶就着吃。
天气热,饼还是挺软的,吃得满嘴香韧。
座位有限,两人毫不避讳地贴在一块儿,偶尔交流个眼神心里甜甜的。
徐慎体惜弟兄们跑车辛苦,斥巨资给每辆车都装了一把摇头风扇,不然大热天地出车非热出毛病来。
也是这个年代的夏季还没那么高温恐怖,舒然吹着窗口吹来的小风,吃着周惠烙的饼,觉得真还好,就是不知正午会怎么样。
吃了早饭,徐慎小声问媳妇儿:“你还睡会儿不?”
舒然看着他:“你轮班呢,还是你睡吧。”说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哥的肩膀借给你靠。”
同样是年纪小小自称哥,陈凯的下场是被他哥暴打,而舒然则是把徐慎给逗乐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三小时轮一次,徐慎也没有拒绝媳妇儿的好意,考虑了一下说:“行,那我眯一下。”
舒然只是说出借肩膀,结果徐慎直接靠在他怀里,就闭着眼睛休息去了。
舒然瞪眼,徐慎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不过开长途大货车真挺辛苦的,舒然又没舍得推开对方。
王狗熊看到这一幕,根本没有多想,车上空间有限,弟兄们常常都是睡得东歪西倒,叠罗汉一般,没人计较这个。
舒然很快就发现,徐慎这货还真睡着了,他低头一看,这人睫毛还挺长,差点儿就能戳到他脖子。
这种环境都睡得着,只能说明人家徐慎真的不娇气,不挑。
出车路途上是枯燥的,舒然一开始无聊的瞪着眼,脑海里在构思自己的绝世大作,随着被晃荡晃荡,渐渐他也把头歪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自己靠在徐慎怀里,和徐慎对调了位置。
“你可醒了。”徐慎让王狗熊停车,下车解手:“一起?”
舒然揉揉额头,手脚僵硬地下了车,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挺久的,他嗔怪:“一直憋着呢?怎么不叫醒我?”
徐慎找了个王狗熊看不见的位置站好,轻轻笑道:“看你睡着这么香,哪儿舍得喊。”恨不得抱在怀里摇着他继续睡。
“嘶,”舒然也站好了:“下次不许这样了,你憋出病来还得我伺候。”
“知道了。”徐慎回头看了眼路边的大货车,随后飞快亲了舒然的嘴角一下。
舒然侧目。
徐慎:“以前奔生活觉得很苦,从没想过还能是甜的。”
舒然看见徐慎嘴角的笑,也笑了笑。
太阳出来了,白天很热,他们出来一趟汗流浃背。
这次回到车上,徐慎和王狗熊换了座位,舒然说:“狗熊哥,你开车辛苦了,副驾驶给你躺下休息,我坐中间这块儿就行了。”
王狗熊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你真客气。”
“饿了没?”舒然拿出烙饼招呼他:“我姐烙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放了很多油烙的,王狗熊之前就闻到了香味儿,这会儿也欣然接受:“好嘞,来一块。”
他怕自己手不干净,让舒然给他拿,舒然忙说:“没关系,哪讲究这个。”
王狗熊拿了烙饼,笑呵呵地吃了一口,看着舒然说:“我们是糙惯了,但你看着挺细致的,是斯文人。”
“哪里就斯文人了,都一样。”舒然回头问徐慎:“是吧慎哥,我斯文吗?”
徐慎笑说:“不算吧。”斯文人干不出有些事儿,但舒然干得挺顺手的。
“是吗?那是我看不准。”王狗熊很听徐慎的,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有些腼腆。
舒然招呼完王狗熊吃东西,就盯着徐慎开大货车的技巧看,争取以后可以独自跟徐慎的车,那样就不用抛硬币闹矛盾。
“想学吗?”徐慎看出舒然的意图,接下来特意操作得很规范,还会给将他掰开揉碎地讲解。
不是王狗熊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慎哥,但他属实迟钝,没往歪处想。
甚至王狗熊偶尔也热心地插上两句,在王狗熊眼中,徐慎和舒然的关系再纯洁不过了,就是姐夫带小舅子学跑车而已。
就这样三小时一轮,三小时一轮,他们在天色擦黑之前来到聚集点,也就是服务区,晚上在这里边过夜。
现在的‘服务区’没有后世的服务区那么方便,只是提供给过路司机的一个聚集场地,可以招待一下茶水和便饭。
有个规模不大的修车铺子,以及公共厕所。
舒然一路都在大自然中解决,看见公厕想去,徐慎心疼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最好别去,我带你去找个角落都比那好。”
舒然竟然秒懂,想起了自己在旅行途中上景区洗手间的经历,就赶忙听了徐慎的忠告。
二人回来后,去店里吃了碗热乎乎的云吞面,不愧是服务区,卖得贼贵。
徐慎还帮其他一起出车的弟兄们付了饭钱,他们也都是轮流过来填饱肚子的,因为车不能没人看着,有偷油贼会盯着他们的油箱。
晚上也会安排人手巡逻守夜,所以说,出车是个很苦很累的活儿。
守夜的弟兄们,直接在油箱旁边摊上一张席子,没轮到守夜的人就在车上吹着风扇睡。
舒然他们这辆车,上半夜是王狗熊守夜,两人吃饱就回了车厢里,等天黑了之后黑灯瞎火,要拉个小手还是亲个嘴儿都很方便。
“今天累不累?还吃得消吗?”徐慎抱着媳妇儿的腰身问,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有本事,可以给舒然好点儿的生活,结果还是要对方陪自己奔波。
“我又没干什么,”舒然说:“应该我问你累不累才对。”
“真的不累?”徐慎贴着他的耳朵,仔细确认。
“嗯。”说实话,舒然觉得这样轻轻松松地跟车,还没有跟徐慎大战几场来得疲惫。
徐慎听了这个比较,低低地笑起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对比?
“事实。”舒然也笑,窝在座位上轻咳一声:“慎哥,你快睡吧你,下半夜轮到你守夜。”他说替徐慎,徐慎又不肯。
两个大长腿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一时很难睡着。
徐慎握住舒然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摩挲,缠绵悱恻得不行,哪怕不说什么也很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