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别伤心, 肯定不是您的错！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楚王狂妄跋扈得罪了暚神大人，我们如果让楚王认罪，或许……或许暚神大人就能原谅我们！”小栩不知真相，以为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大巫祝知道, 不是这样的, 没有用的，神明不再眷顾这片土地, 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意志。

然而她连哭也不能肆意, 情绪的崩溃也只能在一时, 给她独自舔伤口的时间也不多，现实不允许她倒下来。

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等她死后，孩子们的未来, 战火掀起时，楚国百姓该何去何从。

报应来势汹汹，那都是王室造的孽，与楚国的百姓无关。

“小栩, 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你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您、您说……”小栩凑近了点, 仔细的听着。

“那两个孩子,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为世人不容……”大巫祝说完一句后, 轻轻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所需之物，你们立刻去北边的梁国找我的朋友，阿寻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梁国……国运正盛, 可保三百年太平, 到时候你们就隐居在那里……”

听到大巫祝如同交代遗言似的话，小栩红着眼眶立刻道：“您在说什么呢？您在这里我就哪都不去！您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几十年可活，您想这些也太早了！”

“记住我的话。”大巫祝拉着她的手，神色中带了一些哀求。

主仆二人僵持着，直到年少的侍女红着眼点点头。

“大巫祝大人，太宰来访。”

今天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楚王做的确实过分，已经习惯给楚王收拾烂摊子的太宰第一时间就来到大巫祝的住处。

“大巫祝……身体可还好？”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太宰掂量着话，谨慎的问。

“不如太宰。”

大巫祝是实话实说，与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病死的身体相比，老太宰的身子骨可是真的硬朗。

但老太宰一时没分辨出来大巫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但是这个时候了，是自己有求于人，人家就算讽刺自己也得赔笑脸。

“王上年轻，总归任性些，望大巫祝别和王上一般见识。”

大巫祝让小栩先出去，等其他人全部出去，她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大巫祝和楚王都是老太宰看着长大的，无论楚王怎样，她对这位辅佐了三代楚王的老人还带着两分尊敬。

“老太宰请坐吧，他的所作所为自有天谴，还轮不到我。”

“……这种话不要乱说。”老太宰看着自新任楚王继位后就没有在外取下面具的大巫祝，叹了口气道：“老夫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让王上举行祭礼，向暚神告罪。”

“他如果听你的话，那他就不是楚王了，楚王对你也有了猜忌，老太宰，不如归隐。”

老太宰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摇摇头道：“正因为王上需要人辅佐，所以老夫才不能离开，大巫祝……暚神降下了什么神谕吗？”

“神谕……”大巫祝神色黯然了一瞬，“当然有。”

“老太宰，我快死了。”

“……别瞎说，你有暚神护佑！”老太宰用手中拐杖轻砸了一下地面，但是他看着大巫祝的神色，并不是开玩笑或者怄气的表情……是真的，她快要死了。

“何时找继承人？老夫帮你看顾着。”

哪知大巫祝摇了摇头，说道：“不找了，王上的心思你也明白，他将褚歆送到我这里，谎称她并非王族血脉，只是想让她继承大巫祝的位置，自此神权王权皆归于王室、归于他而已。”

“大巫祝之位皆是暚神选择，哪怕是王上也没权力决定人选！这件事上老夫绝不会让王上胡来！楚国，是受暚神庇护的，不是什么外来的妖魔鬼怪都能插手的！”老太宰这番话，是对楚王身边那个来历不明光头不满。

“但是继承人得找，大巫祝的传承不能断。”

“可你还年轻……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

大巫祝坐在床边，在老太宰惋惜的神色中摇了摇头。

“老太宰，你还不明白，我的命运与楚国的国运相连，将要死去的是我，也是楚国，楚国偷来的国运，是时候偿还了。”

空气中寂静了片刻，随后老太宰猛的站了起来，甚至踉跄了一下。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偷来的？”

“楚国早就应该覆灭了，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楚国繁盛的岁月，都将化为反噬。”

“在我死后，楚国将会为我殉葬，楚王将会用命作为他僭越的代价。”

“这就是神谕。”大巫祝坐在那里，狰狞的鬼面具衬得她不知似神似魔，她毫无怜悯的宣判了楚国未来的命运，冷漠的像一个旁观者。

哪怕身体因病弱而消瘦的厉害，却一点都没影响到她那能叫老太宰胆战心寒的气势。

“不……”老太宰反应了好半天，才将大巫祝的话消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