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楚国皇帝年幼,朝中大事几乎全听摄政王一人所言。地方藩王心中不满与日俱增,昔日先帝驾崩前让摄政王把持朝政,却只划分给他们一片领地,远离京城。
其中最属北辽王怨恨最大,北辽地瘠民贫、穷山恶水。说得好听是个藩王,实际上和一个村长没什么区别。
民穷闭塞,每年收上来的税甚至还不及他在京城时吃油水的一日所得。更何况这两天北辽大旱,城内流民越来越多,全都求着他救济。
北辽王怨气冲天,想起在京城里大权独揽的摄政王,心中更是充满恨意。
明明那身着四爪蟒袍的也可以是他!
北辽王起了反叛的心思,这种想法在心里就如藤蔓一样死死勒着他。他伙同了周边其他藩王一同,本想试探他们的想法,却没想到一拍即合。
当初先帝临终前只选了一人为摄政王留在京城,其余全部只封了一块领地。可在京城待惯了的他们怎么可能习惯这种穷乡僻壤,早就不愿意待下去。
密谋一番,几位藩王决定启程入京。
*
摄政王府。
暗卫处禀报各地藩王来了京城,似乎要有所动作。
这几年来,各地藩王频繁有各种小动作。楚檀一直未放在心上,若是他们其中有一人有能力将他拉下马来,那摄政王位让给他也无妨。
大将军听说此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摄政王府,与王爷商量对策。
“是好事。”楚檀反倒轻松,“之前天天还得叫人盯着他们,现在他们来了京城,到底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大将军眼神忽然发亮,“王爷的意思——是趁此机会一网打尽!”
楚檀淡声陈述,“从前他们偷偷摸摸做些小事情,没法处置还惹人心烦。现在既然来了景春,如此就一并解决了,以后也不会为此事烦忧。”
藩王手上虽有军队,但和王军相比不值一提,想必他们也不会有鸡蛋碰石头的想法。楚檀估摸更大的可能性是用宗亲压他,逼他让位。
可惜楚檀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也不在意死后是不是留名青史。
侍卫继续查探消息禀告回来,听完之后,楚檀没料到这群窝囊废用了最愚蠢没用的方法。
翌日进宫时,楚檀掀起马车帘子,远远看见宫门前乌压压地挤了一群人,从来没见过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北辽王站在最前,扬声道:“皇侄,先帝信任于你才把摄政权交付给你,没想到你如今竟有如此企图,简直大逆不道!”
楚檀未下马车,冷淡的声音隔着马车传出,“北辽王,孤如今还是陵楚国的摄政王,见孤不跪,可是有不臣之心?”
北辽王面上一僵,长辈跪晚辈,况且他今天是来伐罪的,先跪岂不是示弱。
“皇侄,你不但以权谋私,如今还想要挟皇叔,实属胆大妄为——”北辽王站着怒道,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眼见楚檀的私兵朝着他过来,北辽王胆子一缩,“你们敢做什么?我可是皇亲——”
侍卫持刀,面无表情地把北辽王压在了地上。
北辽王被迫双膝触地,整个人没有防备地像只狗被踩在地上。
见状,随着北辽王一起过来的藩王大声声讨,“简直翻了天了,北辽王好歹是你的皇叔,你竟敢这么对你的皇叔,就不怕皇祠不认你了!”
话音刚落,侍卫转向说话的几人,不用楚檀交代,没废话地直接把这几人也踹跪在地上。
刚才还大义凛然的几人,现在全都狼狈得不成形。
北辽王愤怒地抬起头
,“皇帝如今虽未弱冠,但已到了明事理的年纪。皇侄,你当初应先帝委托,现在也该让陛下自己抉择了!”
“今日众大臣都在此,摄政王府上私兵已有十万之多,如今又有了僭位之心,陵楚国岌岌可危啊!”
在场的大臣心中自然有数,知道这几年来陵楚国慢慢变好是谁的功劳,已经私下里开始窃窃私语了。
楚檀已经不耐烦了,但只有让这几人如今闹起来,才有理由彻底清除他们。
北辽王越说越激昂,“今天本王为陵楚国牺牲自己,本王就跪在这宫门前,为陛下镇守国都!”
此话一出,在场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人群中更是没控制地笑出来了。
“跪吧。”楚檀淡声道,“能跪多久,让孤看看北辽王的忠诚。”
天气炎热,楚檀坐在马车里没什么感觉。北辽王在地上跪了一刻钟就有些吃不消了,身子摇摇欲坠。
楚檀微微皱了皱眉,经此闹剧,加上等会处理这几人的时间,他今天中午是没法及时入宫了。
他也没法叫人去知会陆矜淮一声,只能尽快地先把这几个渣滓处理掉。
*
陆矜淮午饭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心情焦灼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希望下一刻就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却次次都落空。
最开始阿意过来的时候不固定,但这段时间以来,阿意最迟都是在用午膳之前就过来。
可现在饭都快吃完了,还是没见到阿意的影子。
若是往常的陆矜淮或许不会太过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也许阿意只是今天是忙着了。
但现在陆矜淮心里本就不安稳,情绪焦躁易烦,每日按时见到阿意已经像是一剂药。现在这副药断了,陆矜淮也没法冷静下来了。
陆矜淮抿唇,问及旁边的景春,“今日午膳时候是不是提前了?”
景春疑惑地挠了挠头,“没有啊,每日都是这个时候。”
“那…今日宫里有出什么事吗?”
景春更加不知,他通常也不怎么出门,“奴不知。奴去帮殿下问问。”
陆矜淮想得头有些痛,忍不住蹙眉道:“景春,你去监栏院问问一个叫小意子的太监,他是中午还在干活吗?”
景春不知道为什么殿下总是执着于这个“小意子”,上次监栏院失火时也是如此,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殿下有和什么太监来往。
忽然,景春想到殿下前段时间一直想找的漂亮的小太监,这个“小意子”不会就是殿下要找的人吧?
景春应道:“奴现在就去问。”
陆矜淮攥紧了手指,阿意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有关自己的东西。就算他每次问起的时候,阿意也会想法子绕过这件事。
他能看出阿意不想和他透露有关于自己消息,陆矜淮只能尽量地收敛着自己心思。
这次让景春去打听,陆矜淮不知道阿意会不会嫌自己多事。
但陆矜淮却实在放不下心,皇宫里危机四伏,若是阿意无事还好;但若是出事了,陆矜淮不敢想象也接受不了后果。
陆矜淮呼出一口气,等着景春带消息回来。
但这次景春用的时间比上次要多了好久,陆矜淮等到情绪快要濒临溃散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景春急切的脚步声。
景春着急地跑回来,呼吸急促,“殿…殿下,奴回来晚了。方才去监栏院打听过来,还在屋里的人奴都问过了,他们说监栏院没有叫小意子的人。”
陆矜淮指骨冰冷,表情有一瞬间倏地茫然,“……没有?”、
“你都问过了么?”
“是的,奴问了好多人。”景春同样困惑,“……而且里面有个年纪大的公公偷偷和奴说,意字犯了皇族名讳,不可能有奴才叫这个名字的。”
……怎么会没有这个名字呢?
陆矜淮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看不见的漆黑带给他剧烈的不安,混杂在心中起伏的情绪,让陆矜淮几乎没法思考。
“……没有这个名字?”陆矜淮喃喃道,心头里涌上无能为力的挫败。
这么长时间以来,陆矜淮都以为自己已经用真心感化了阿意,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以后怎么带着阿意出宫,然后找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地方过日子。
可现在却告诉他没有阿意这个人,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打破的瞬间,陆矜淮心里满是无措。
他对阿意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但之前宫里起火的时候,阿意也承认了自己住在监栏院。如果连这都是假的话,陆矜淮更没有其他能找阿意的方法了。
陆矜淮眼睛看不见,甚至连阿意的脸都没见过,唯一只能凭借声音认人。
……多么荒唐。
陆矜淮忽然想到什么,他虽然没能看见阿意,但是景春是能看见的。
想到这里,陆矜淮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的桌角,声音着急,“景春,你见过小意子的,是之前天天来找我的小太监。你在别的地方见过他吗?能说出他长什么样子吗?”
景春的脑子被这一段话给干爆炸了,半天懵着没反应过来,“……殿下?你说的小意子是每天中午都会来的那位公子吗?”
“……公子?”陆矜淮愣了愣,“他不是小太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