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自己的表情不够真诚?
听了他的问题,傅临渊沉默了片刻,道:“你从头弹一次。”
郁白哦了一声,听话地开始从头弹起。
古典钢琴的音色厚重而柔美,单凭流畅而丝滑的演奏来听,很难让人分辨出,弹奏者接触钢琴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人鱼天生在音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
但即使一首‘春天’被流畅而准确地演奏出来,傅临渊听着,也很快明白了安德鲁的意思。
虽然每个音符都是正确的,但就是缺了点演奏者自己的情绪。
小人鱼现在的快慢强弱太一板一眼,完完全全就是在把看到的乐谱机械性地表演出来。
等郁白弹完,一旁的傅临渊问:“‘春天’让你想到了什么?”
郁白挠挠头,道:“就是……春天?开了很多花的春天。”
他记得第一次弹奏这首曲子时看到的景象。
男人继续耐心地引导着:“那样的春天会让你感受到什么样的情绪呢?”
小人鱼想了想,道:“……快乐?”
“安德鲁教授的意思就是,让你把想到春天的快乐加到自己的表演里。”
顿了顿,傅临渊继续道:“一般可以通过控制触键的力度和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郁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要用力弹?”
是自己不够用力所以表现得不够开心吗?
傅临渊:“……”
傅临渊:“……不是。”
在军部的时候,本就不善言辞的年轻元帅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的耐心来作任何解释。
但那双蓝眼睛里满是使人心软的懵懂,让人根本舍不得怪他听不懂,更舍不得说任何重话。
于是郁白看着对方来到自己身后,微微俯身,同时低声道:“看琴键。”
“哦——”那颗银色的小脑瓜听话地转了回去,目光落在琴键上,“然后……”
呢字还没问出口,小人鱼只觉得手背一暖。
郁白就这样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想。
……傅临渊的手好大。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才发现对方的手正好比他自己的大了一圈;此时这样亲密地一起落在琴键上,像是傅临渊的手完全把他的手盖了起来。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又是一阵微风顺着窗户溜了进来,吹过了墙上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是男人完全把对方圈在了怀里。
这一刻,琴房里很安静,静到郁白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有点快的心跳,同样可以清晰地听见耳边傅临渊轻轻的呼吸。
两个人的距离此时几乎为零。
而就在郁白脑子有点空白时,微沉的声线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专心。”
紧接着,他感觉到傅临渊轻轻隔着他的手指按下了几个琴键。
欢快的‘春天’又一次拉开了帷幕。
而这次不同的是,近在咫尺的声音会时不时进行一些指导。
“这段可以稍快点。”
“这三个小节慢一点。”
“这里踩踏板……可以了。”
“前两节重一些,最后一节轻一点。”
郁白很想专心记傅临渊讲的要点。
但不知道是刚刚喝的咖啡让他没办法完全集中,还是对方过近的体温扰乱了他的思绪。
小人鱼的注意力逐渐全跑到将自己无声包围起来的温热上。
郁白能感觉到自己居家服的后领口正随着动作时不时蹭过身后人的胸膛。
……人类的体温比我高。
不管是傅临渊也好,还是……以前那个大骗子也罢。
他们都拥有暖洋洋的温度。
被那样鲜明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温度包围,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再靠近一点。
就这样,郁白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手指不自觉地僵了僵。
肚子里的那些小蝴蝶好像飞得更快了。
然后琴声忽然停了。
因为留意到郁白似乎走神了,傅临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怎么了?跟不上?”
小人鱼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双漆黑眼瞳,结巴了一下:“……没、没有,跟得上。”
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傅临渊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僵硬。
看了看那银发间若隐若现的蓝色耳鳍,男人的视线稍稍下移,就看到了那截透着粉的纤细脖颈。
琴房里就这样又安静了几秒。
而后郁白就听对方忽地开口:“……霍斯和你说过这首曲子的典故吗?”
小人鱼眨了眨眼,视线里有点藏不住的无措,轻轻嗯了一声。
“那……”
男人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春天会让你看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