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的印象里,小人鱼虽然有时候有些天真,但整体来说警惕心还是很高的。
他很聪明,而且对人类情绪的感知尤为敏锐。
照片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所以郁白才会相信他。
而听见傅临渊这么问,郁白犹豫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有点躲闪。
他也无法分辨那具体是什么情绪。
对啊——当时怎么就跟他走了呢?
明明已经隐约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但因为他拿着鳞片,自己还是相信了他。
有点像是不好意思,又有点像是觉得丢人。
还有一点点生气。
不过因为问这个问题的是傅临渊,郁白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戳了戳碗里的饭:“因为他拿着我给……朋友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前,”郁白轻声道,“他掉进了海里,我把他救了上来。”
说到这里,纤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蓝眼睛里的情绪。
“我以为……”小人鱼用勺子轻轻碾了碾碗里的米粒,“……我以为他是我的朋友。”
说话时,那对耳鳍也跟着垂了垂。
察觉了对方难以掩饰的低落情绪,傅临渊忍不住皱眉。
“……如果让你难过的话,”微沉的声线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可以不用现在告诉我。”
郁白一滞,而后抬头,朝傅临渊弯了弯眼睛:“已经不难过了。”
吸了吸鼻子,小人鱼继续道:“现在就是有点生气,想把他抓起来揍一顿。”
安静了几秒,他再次低下头,不情不愿地承认道:“好吧,不是有点生气,是非常生气。”
看着那颗银色的小脑瓜,傅临渊沉默了片刻,问:“他拿的什么东西?”
“……鳞片。”小人鱼的眼前又浮现了那块鳞片的样子,“是最漂亮的那块鳞片。”
和人类小朋友会换牙一样,人鱼小朋友到了一定的年纪也会换鳞。
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年纪应该比换牙的小朋友大一些。
郁白还记得自己那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大部分靠近尾鳍的鳞片出现了松动,稍稍动了动尾巴,几片不牢固的小鳞片就已经缓缓落在了水里,露出了下面几乎接近纯白的新鳞。
那时候大骗子已经在岸上住了几个月了吧?
发现自己掉鳞片之后,小人鱼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之前很喜欢自己的尾巴,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会和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很好看。
但在换麟期,新长出来的鳞片颜色稍浅,并没有原先的好看。
哪怕他的实力没有完全恢复,也能模糊地看出来有一点色差。
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让他一连两天都没上岸,也没有浮上水面。
而第三天,百无聊赖趴在水草上数着附近海胆数量的郁白远远感知到了水底多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力。
那个人类少年下水来找他了。
那时候小人鱼还不知道对方也会在水里游动,看清接近水底的人时,他顿时就慌了。
他怎么下来了!
他不是不能在水下呼吸吗?
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修长的鱼尾奋力摆动,小人鱼朝着对方快速游了过去。
少年再次被他捞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在水底无意发现的他掉下的鳞片。
后来郁白才明白,浅水湾那么大,当时他应该就是跟着水底脱落的鳞片找到自己的。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担忧,原本温热的手脚也在海里泡得冰凉,也不知道究竟找了多久。
“……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傍晚,在岸上烤火时,他听对方低声问道。
不过那时候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在问什么,只能通过精神力感受到对方直白的担忧。
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郁白瞥见了被对方看向自己尾巴的目光。
所以他当时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换鳞的事情。
于是小人鱼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掩耳盗铃般藏在身后的尾巴尖露了出来。
“我在换鳞。”
轻柔悦耳的嗓音说着古老的语言,他指了指自己的尾巴。
“不用担心。”
少年大概也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安静了片刻,才忽地伸手。
在郁白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恢复了一些温度的掌心轻轻贴在了新长出来的鳞片上。
脆弱而敏感的新鳞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郁白一个激灵,本能地拍了一下尾巴。
宽大的尾鳍就这样掀了对方一脸沙子。
少年也没恼,掸了掸身上的沙砾,试探性地再次伸出手。
小人鱼:“……”
倒不是他小气不给摸,主要是人类的体温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不习惯,加上新长出来的鳞片要更加敏感……
所以他干脆把尾巴蜷了起来,表达自己不想被摸的意愿。
大概是看懂了这个动作的意思,对方没有再试图伸手摸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