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福特斯基地住了几天,但因为经常宿舍食堂两点一线，郁白其实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

不过好在还不等小人鱼跑出去多远，他就远远看见了走廊尽头的杜克。

“！”郁白眼睛一亮,“杜克——！”

但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周围的噪音盖过了郁白的声音；走在前面的杜克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喊声。

很快,杜克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前方的一个拐角处。

等郁白追过去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杜克了。

而就在小人鱼焦急而迷茫地左顾右盼时，一道声音响起。

“……呀，这不小白吗？”

郁白回头,发现是个和杜克关系不错的女军官。

在这里碰到郁白,她似乎还有点惊讶：“这个点儿你应该在停机坪了啊，元帅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人鱼从宿舍出来，一路跑得很急,白净的脸上满是红晕,喘着粗气：“停……停机坪在哪里啊？”

“这边直走,再右拐。”

“啊……谢、谢谢！”

就这样,小人鱼一路跑到了停机坪。

他很幸运，赶到的时候，虽然参加巡航的士兵几乎都登舰了，但舱门还没有关闭。

检查了他的证件后，郁白顺利登上了主舰。

还没走多远,郁白就看到了在楼梯上的杜克。

“杜克——！”

这回杜克听到了。

他回头,看见是郁白之后，惊讶地道：“……小白？头儿不是让你……”

“元……”宿舍离停机坪的距离还是很远的，说了一个字，郁白不得不停下来,弯腰，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气，才继续问，“元帅在哪里啊？”

“他应该在楼上的控制室，”杜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然后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离引擎点火还有七分钟，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小人鱼摇摇头：“……我要跟着他。”

杜克还想说点什么，但腕上的终端又催命般地响了起来，只好先放郁白去找傅临渊。

控制室里，男人看见小人鱼的那一刻，明显也愣了一下。

只不过片刻后，他就敛起了情绪，与一旁的下属低声交代了几句，走向他：“……怎么过来了？”

郁白额前的碎发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有点乱，头顶有一簇呆毛不听话地翘起，看起来格外讨喜：“你……你……”

小人鱼一路跑过来都很着急，此刻站在了对方面前，原本已经想好的话这时也全被忘得一干二净。

‘你’了几秒，郁白才憋出一句：“你不能，开机甲。”

傅临渊轻轻挑了一下眉：“为什么？”

“会受伤。”郁白试图用仅有的词汇解释自己的意思，“使用精神力，会受伤。”

虽然长时间驾驶机甲确实会对精神海造成一定的负担，并大幅度提高精神力被污染的可能性，但傅临渊道：“我带了缓和剂。”

小人鱼摇摇头，语气坚定：“会受伤。”

傅临渊的精神海已经被污染得非常严重了。

他的精神力现在极其不稳定，几乎可以说是一直处于精神风暴的边缘。

虽然不知道一向听话的小人鱼为何突然这样，但对方眼里的担心十分真切。

傅临渊垂眼，耐心解释道：“……我是这次巡航的指挥官，我必须驾驶机甲。”

郁白纠结地抿了一下唇。

“那……那……”

那带上他吧？

自己其实可以净化平复他的精神力，所以带上他吧。

不过要不要现在告诉他呢？

虽然两辈子加起来，男人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但到了这种时候，小人鱼还是有些胆怯。

在实验室的那三年里，隔着这样那样的玻璃，他看过无数双人类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情绪，但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种贪婪到极致的狂热。

亢奋中带着无法掩藏的猎奇，仿佛想用眼神从他身上挖下来一块肉一样。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了太久，哪怕知道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这样，郁白还是难以控制地心生胆怯。

那些人好像只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人鱼而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他们也这样做了，在实验室的那三年里，光是研究他的自愈能力，他们就将他切开了几百次；他们也从他身上得到了很多——肌肉组织，血液，骨髓……

实验室里的那个老头甚至拿走了他的一根肋骨。

如果他告诉了傅临渊自己的能力。

他……也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吗？

虽然理智告诉郁白对方不会这样，但现在坦白的选项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只感受到难以忽视的无措。

郁白还是会害怕。

手指蜷了蜷，小人鱼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问：“那……可以带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