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璋这才将注意力落到萧挽河身上,他微微笑了笑,对萧挽河很是尊敬地道:“皇叔可否有什么不适?”
这一问高下立现,就连薛寄云都忍不住想要夸赞萧令璋进退有度,不愧是,额,萧挽河教出来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知道萧挽河以前那个臭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这样想着薛寄云瞬间佩服起了自己,看来他也不是什么一般人!
萧挽河抿唇不言,从鼻间轻哼一声,薛寄云撇了撇嘴,自顾自吃起了桌上的菜,还张罗着小皇帝,为他夹了一块好克化的芋头,道:“陛下跟我都在长身体,须得多吃些才行。”
“呵。”萧挽河有些阴阳怪气地从喉咙间挤出一声怪叫。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薛寄云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但见他脸上云淡风轻,只是捏着酒杯的手攥得酒杯都要裂开了,他忍不住道:“哥哥少喝些酒,丁点儿都不好闻,还伤身体。”
萧挽河身形一僵,手中的酒杯被推到一旁,他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目光幽怨地看向薛寄云。
这又是怎么了?!
薛寄云一头雾水,他看了看小皇帝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又看了看萧挽河一点没吃所以干干净净的碗碟,不由得叹了口气,给萧挽河夹了两块鸡肉过去。
“哥哥也吃点。”
仿若例行公事一般,他给两人夹了一次菜,便收回了筷子。
倒是萧挽河明显被哄开心了,吃了薛寄云夹的,反倒后面一个劲儿地给薛寄云布菜。
萧令璋也不甘示弱,一会儿给薛寄云夹这个,一会儿给薛寄云夹那个,薛寄云塞得腮帮子鼓鼓,像个冬日里屯粮的仓鼠也似,看得萧令璋胃口大动,竟跟着吃了不少,比往日在宫中用得多出不少。
早知道薛寄云有这样的功效,就应当早点召他入宫来才是。
吃到最后,薛寄云捂着圆圆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自己的碗里面还堆得跟小山似的。
“嗝——实在吃不下了,嗝——”薛寄云撑得感觉自己都要吐出来了。
萧挽河见他确实饱了,点了点头,而后将他的碗端过来,跟着毫不嫌弃地将薛寄云吃剩下的全部吃完了。
明明桌上还有很多菜。
萧令璋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有些疑惑,寻常兄弟的感情都这么好吗……?
还是说因他生在宫中,兄弟们之间几乎都是尔虞我诈争先恐后,反倒失去了兄弟相处的好时机。
但即使如此想着,萧令璋心里也很不自在。
他猛然又想到了薛寄云这些时日都跟着萧挽河住在东配殿,他本来并没有想到什么,如今竟有些暗自心惊,不知他二人是怎么在东配殿住的……总不会是同塌而眠吧?
刚想到这个禁丨忌的词,萧令璋便甩了甩头,强行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
吃饱喝足后,暮色渐渐降临,江边灯火阑珊,萧挽河指着窗外道:“此处正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方,陛下可多看看。”
萧令璋跟着望去,果见水面之上波光粼粼,花船游人络绎不绝,拱形桥上少女正在卖花,还有挑着扁担的卖油郎,萧令璋如痴如醉地看着,自江上吹来的风都带着淡淡的潮气,与宫里毫不相同。
待了小半个时辰,萧挽河带着他们出来,坐上了停在竹里馆后院的另一辆质朴的马车,往先前带薛寄云住过的院落驶去。
这次薛寄云没睡,倒是跟萧令璋一起,傻乎乎地趴在窗边,偷偷张望着,上次来的时候并未太注意,没想到这处院落竟然如此隐蔽。
不过这次没有绕路,想是换过马车的缘故,所以路线倒是清晰了一点,但还是拐了许多次弯,差点将薛寄云绕晕了,才到了院门外。
“这处宅院我曾带三郎来过。”萧挽河带着他们进去,走在石桥之上,下面的水面映着一轮圆月,很是皎洁,“自三郎走后便没有什么变化。”
他后面一句话倒是有些意有所指,但薛寄云并没听出什么来,倒是萧令璋目光深沉地环视着四周。
萧挽河明显有话要说,他转头看向薛寄云:“三郎先进去看看里头的话本子都还在不,届时要不要带到宫里去?”
“啊。好。”
薛寄云驾轻就熟地进了卧房,剩下二人立在水盘,萧挽河突然亲切地叫道:“璋儿。”
萧令璋转过头来,凝神道:“皇叔想说什么?”
“我出兵的日子里,若是宫中有任何变故,我都会让沈钩鸣尽力带着你和三郎出来,你们可以暂时住在此地。”萧挽河叮嘱道,“切记,保重好自己,以及护好三郎。”
萧令璋望向屋舍那头,昏黄的烛光拉长了薛寄云的身影,映在纯白的窗上,像是一道婉约的令人念念不忘的月光,然而也只停驻了一秒,下一刻对方钻到了远离烛光的地方,那窗户便瞬间变得平平无奇。
这一刻萧令璋似乎什么都懂了,他内心深处几乎嘲讽似的大笑起来,甚至因为笑得太用力,嘴里露出了一丝难听的呜鸣。
“我自然会保护好他的。”萧令璋疏狂一笑,“不是因为皇叔的请求,而是因为他是他。”
萧挽河并未再说话,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转头毫不留情进了卧房。
冷月枯水,风起萧瑟。
萧令璋笑着笑着,嘴唇咧得越来越大,却完全没有了声音。
他在为自己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