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云这才明白萧令璋的用意,当日的害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一点点的小委屈:“我那日真是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虎兽认主须得你自己去,其他人都不可介入,否则那虎可能反过来噬主。”萧令璋解释道,“但卿卿却是无比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驯服了自己的虎,要知道前人驯兽常有丧命在兽爪之下的情况,卿卿实乃虎兽的天选之主。”
萧令璋两三句话,便将薛寄云哄得飘飘然,他颇有些难为情道:“自然是陛下当日在那里庇佑我,才能那么顺利。”
“卿卿,我还能活多久。”萧令璋逐渐收敛眼中的柔情,变得冷淡疏离,仿佛只是问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那日我醒来的晚,并未完全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我能感觉出来,生命在我体内一天天地流逝,我却抓不住它……”
他问得猝不及防,薛寄云有些愣怔。
“一、一年。”薛寄云磕磕巴巴地,“还有一年……”
“不会有那么多时间了。”小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半年?能有半年吗?”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薛寄云,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薛寄云眸光躲闪,正想要顺着他的话点头,萧令璋自嘲道:“犹豫了,看来也没有半年。”
“三个月。”薛寄云受不了他的逼问了,很快便交了底,“殷珏说……陛下还可以坚持三个月。”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力,身形有些颓丧。
而萧令璋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他微微勾唇笑道:“卿卿别怕,朕薨逝那日定不让你为朕陪葬。”
薛寄云已是泪光点点,他撇了撇嘴,双眼绯红,哽咽着道:“陛下别再说笑了……”
他哭时极为漂亮,萧令璋在心中忍不住的惊叹,这样的漂亮带领他穿越了时间,仿佛一朝回到了宫宴那日,薛寄云的身影与那日交叠在一起,时光并没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依旧懵懂、胆小,偏偏泪水涟涟的样子令人心中针扎似的疼。
“卿卿,你在为我而哭吗?”萧令璋滚了滚喉咙,声音轻的仿佛从天边传来。
薛寄云摇摇头,他心里更加的委屈了:“陛下,我也不知道,我不该哭的,但是我……”
萧令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藏在腿侧的双手紧握又松开,连着好几次,终是放下了一切顾忌,他张开双手,一把将薛寄云抱在怀里。
“卿卿,哥哥,我很欢喜。”
他在他耳边呢喃。
薛寄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只是他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在不久前,他时常觉得他们曾经的命运是那么相似,但偏偏从这一刻开始,注定南辕北辙。
萧令璋不需要他懂,他有很多未尽的话没有对薛寄云说,比如他见他的第一面不是在今时今日,而是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间里,他从他的世界轻巧而茫然地经过了。
他也没说其实他看上去坐拥天下,其实一无所有,给他的东西也只是他所拥有的所有东西,不够多,也不够好。
还有内心深处更想说出的话,萧令璋身上留着萧家人的血,注定阴郁算计,专横强势,但他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现过,哪怕得知薛寄云进宫的那一日,极致喜悦的同时,他内心里冒出了无数个卑鄙的想法。
他曾想将他一辈子困在宫中,甚至是等他归天那日,令薛寄云与他大被同眠地宫之下,永生共死。
但他还是犹豫了,犹豫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渐渐地,他变得舍不得,舍不得自己死去,更舍不得薛寄云死去。
若是老天能多给他一些时间,或许能有更好的结果呢。
若是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他也可以把他未尽的话全部说给他听。
……但时至今日,已经足够了。
萧令璋拥着温热又绵软的身体,薛寄云原本有些错愕,但他知道现在萧令璋情绪不稳定,便自觉充当安慰的良药,他擦了擦手心的汗,反手抱住萧令璋。
“陛下,不要怕,我们都不要怕。”他语气轻柔而坚定。
***
自从跟小皇帝说开后,两人的相处反倒更像一对兄弟了,倒是薛寄云觉得跟萧挽河之间越来越别扭,有时面对萧挽河的接触还容易脸红心跳,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而本以为还可以平静一段时间,结果只过了不到一个月,朝堂上下便出事了。
先前被萧挽河镇压过的汝阳一夕之间发生了□□,待到消息传到上京时,汝阳的几万居民已经流离失所,一路往下南迁。
这个消息一出,朝野皆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萧挽河和殷珏二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