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吻是极凶。
或许说吻也不够恰当, 因为萧挽河的唇带着势不可挡的凶狠,像是要将薛寄云拆吃入腹一般,可又是那样的不得其法,只能咬着唇瓣啄来啄去, 将那小小嫩嫩的唇珠研磨得如同石榴籽一般莹莹透亮。
而这样的试探果然是不够满足他的, 人只要尝试过了一丝甜意, 便想要得到的更多。
吻成了一种无师自通的本能。
萧挽河不免想到从前,他自年少时云游四方, 很多时候天与地就是他的老师, 他看过了大邺的山川河流,也深入过胡人的草原雪山,在那些游历的过程中, 他曾被雪山淹没,被狼群追逐, 被胡人围追堵截, 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过数不清的危险, 最后回到十丈红尘的上京。
即使他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 却还是回来了。
在汝阳的时候, 排兵布阵时常有幕天席地的情况,萧挽河躺在沟渠中, 见那漫天星夜辽阔, 风吹野原, 竟将他心中吹出无法填埋的寂寥。
他不知该如何填补,只能任由那个洞越来越大, 最终形成暗无天日的深渊。
直到他回到上京, 他才依稀明白, 大概是因为红尘里还有牵绊的人,七情六欲便在心里扎了根,最终繁育出悬崖上的花,虽然那花璀璨而弱小,稍不留神就会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
但他终于明白了,何为孤枕难眠的滋味。
然而这一切,在这个突兀又笨拙的吻面前,都似消弭干净了。萧挽河一手把着薛寄云的后颈,迫使他仰起头,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一朵将开未开的海棠花苞也似,像是故意引丨诱着萧挽河去采撷。
薛寄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艰难地伸出双手,想要将萧挽河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奈何萧挽河的力气极大,狠狠地牵制住他,他被迫承受那铺天盖地的潮汐向他袭来。
早在方才小皇帝走的时候,内殿的人都被萧挽河带的人一起带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萧挽河便无所顾忌起来。
那作乱的舌头不安分地舔丨舐完花瓣,又迷恋上了花蕊,吮丨吸噬咬,攻势迅猛,生生要将那花催熟也似,逼得薛寄云双颊余霞成绮,一双妙目水光潋滟。
薛寄云只觉得他妄图夺走自己口中所有的空气,让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奋力挣扎着,绣鞋踩在萧挽河的脚上,对方始终无动于衷,他只好憋着眼泪,找准机会一口咬住萧挽河嚣张跋扈的舌尖。
他咬得极为用力,带着十足的怨气和羞赧,直咬得嘴里生出了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实在难吃得紧,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贝齿松开。
薛寄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眸中早已盛满泪光,他不知那泪从何而来,只一个劲儿横冲直撞地冲上鼻头,待脑海里稍微一回味时,愤懑已是充盈了满腔满腹。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重重地打在了萧挽河的脸上。
萧挽河的脸上登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指痕。
薛寄云眼中的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杏雨梨云,花恼欲狂,他切切地哭诉道:“陵玉哥哥,你干什么又要惩罚我?”
这一瞬他忘了眼前的人已是大邺位高权重的萧挽河,还将他当成同他相处几年阴晴不定的长兄薛陵玉。
他的时光被拉回到半月前,撞破暗室里挂满画像的那日,那每一张画中都是千奇百怪的他,最终化作一具具红颜枯骨,像极了他在薛府里蹉跎度日的余生。
萧挽河嘴里好几处伤痕,有薛寄云咬的,也有他自己咬的,但他眉头都不见得皱一下,即便是被打了一巴掌,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君子模样,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与他无关。
唯有听到薛寄云的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才发生了一丝变化,那里面有着浓浓的困惑,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懊悔,他哑着声音道:“金麟儿,我并未要罚你。”
“不是惩罚又是什么?”薛寄云这次大胆了一点,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盯着萧挽河,仿佛恶人先告状似的一股脑全部将心中所想倾诉出来,“休想狡辩,分明就是你无缘无故罚我,你总是罚我,不仅咬我的嘴,还,还想咬我的舌头,甚至差点将我闷死,哥哥,难道这一切都是我错怪你了吗?”
薛寄云越说越难过,若只是咬自己就算了,毕竟先前也打过他的屁丨股,甚至作弄过他。
可是后来怎么能差点将他闷死,口中的空气都被剥夺了,只有津液不断顺着唇角流下,弄丨得他差一点就呼吸不了了!
他这样怕死的一个人,焉能有不害怕的道理?
萧挽河却是怅然一愣。
他心里头本来涌上了无数个理由和借口,但凡薛寄云想起来要质问一句,他都会有不同的答案等着他问,还可以视薛寄云的接受情况而定。然而薛寄云给出了他未曾设想的问题,他难得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
这期间薛寄云不时用那委屈娇怜的眼风扫了他几眼,看得萧挽河心头一紧,他滚了滚喉间,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薛寄云拉到自己身边。
他理理薛寄云鬓角的发丝,暂时完全放下了纷杂的思绪,最终化作薛寄云最想听的:“好吧,金麟儿说得对,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无缘无故罚你。”
薛寄云眸光一闪,瞳仁瞬间放大了。
他听到了什么?
薛寄云狐疑地看向萧挽河,不会是他听错了吧,萧挽河竟然也有觉得自己错了的一天?
“你你你……你说什么?”薛寄云的舌头都有些不争气地打结了。
他甚至忘记了哭,一滴泪滑稽地落在腮边,要掉不掉,犹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你罚我回来可好?”萧挽河望着薛寄云欲言又止的脸,斟酌着道,“以后哥哥都不会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