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云其实有些后悔今晚过来了,小皇帝发病时的状况实在太吓人了,他都害怕自己回去会做噩梦。
“好吧。”他假装思考了很久,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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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明宫出来,远离殿内时时刻刻萦绕着的苦涩药味和手忙脚乱的侍从,空气变得格外清新起来。
待回到灯火通明的甘露殿时,薛寄云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金麟儿。”萧挽河站在殿门外,蓦然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夜回去你再想想,若是有了答案,明日我来找你时便跟我离开。”
不等薛寄云回答,便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女侍们这时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将薛寄云扶进殿中,她们论理来说应该是头一个知道他本是男儿身的人,却一个个训练有素地都保持了沉默。
反而道:“娘娘,您今晚可见到了陛下?”
薛寄云索然无味地答道:“见到了。”
只是还见到他吐血了,小皇帝的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上好多。
进了殿里,那女侍慢悠悠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段时间以来都传陛下病体沉疴,恐不日便……,然而自从定了娘娘入宫后,陛下的情形一日好过一日,今日还有余力宴请朝臣,可见娘娘的福泽至深,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寄云却是越听心里越发沉重,该不会这冲喜确实为真,只是薛明珠骗了他,其实最合适的人还是薛明珠,但为了让他替嫁才有了那一番说辞,因而他刚入宫,小皇帝便吐了血。
但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惶恐,反而僵硬地寄出一个笑来:“但愿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这丫头十分伶俐,若是能收为己用,日后在宫中估计能更方便些。
“奴婢只有个小名,叫春桃儿,若是娘娘觉得不够雅致,还请为奴婢赐名。”
“你也有个桃儿,”薛寄云怅然道,“不必了,春桃就很好。”
女侍们伺候他卸了妆,他换好了寝衣,独自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梦到小皇帝吐血的那瞬间,梦到小皇帝吐到了自己身上,将自己的白衣染得通红,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去的时候穿了件浅绿色的襦裙,便知道了这只是梦。
还梦到薛明珠逃跑不能,被抓了回来,而后二人替嫁的事情便暴露了,太后顾及天家颜面,竟然秘密处决了他。
薛寄云从梦中惶惶醒来,殿内昏暗一片。
“什么时辰了?”他轻声问道。
守夜的女侍轻声道:“回娘娘,刚过了丑时。”
薛寄云有些睡不着了,他在黑暗中爬起身,盘腿坐在床上道:“你出去找人打探一下,大明宫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喏。”女侍应声走了出去。
时间在更漏的滴答声中不断溜走,薛寄云睁着酸涩的双眼,努力遏制住困意,等待命运的宣判。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殿门“吱呀”一声被小力推开,春桃从外面进来,来到床边对薛寄云行了礼,道:“娘娘,方才小黄门去打探清楚了,大明宫内太医还在坐镇,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来,恐怕还得好一会儿了,娘娘不用在这枯等,不如先睡会儿。”
薛寄云摆摆手,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自夜色幽暗到曦光隐隐,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薛寄云时睡时醒好多次,整个人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越睡越疲惫。
外头又有了新动静,言道圣人今日不临朝,由皇太后垂帘听政,摄政王代天子令。
薛寄云抠了抠被子上的绣花,内心一片焦灼。
小皇帝该不会真出事了吧?难不成他进宫第一天就要守寡?
春桃儿在下面偷偷看他,他正垂着眼,鸦羽浓密,忽闪灵动。饶是昨晚没能睡好,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亦是清丽无双,只是这会儿微微发白,恐怕是过于担心圣人了。
她有些惊讶地想,没成想新娘娘竟真的对圣人动了情。
但她惯会察言观色,虽有猜测却毫不作声,只等未来有机会的时候,一举成为新娘娘身边的得力女官。
待到天光完全大亮时,薛寄云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过。
“娘娘,娘娘。”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黄门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春桃儿呵斥道:“慌什么,好好与娘娘回话。”
“娘娘,自是大喜事,陛下醒了,据说竟比以前还精神了些……”
“真的?”
薛寄云闻言,猛地站起身来。
“千真万确,奴才可是同陛下身边得力的小黄门打探的,不可能有错。”
薛寄云心中大定,脸上露出了一丝艳丽夺目的笑容。
他果然还是冲喜最合适的人选。
昨晚的那点子后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在宫中立足脚跟的昂扬斗气,仿佛前方就有一道青云梯引他攀登。
若是一会儿萧挽河过来了,他必然会拒绝了他,让他不要想着带自己出宫,而是如何珠联璧合,达成合作。
然而薛寄云还没来得及等到萧挽河,正在用早膳的时候,一个脸生的黄门走进来。
他用的正专注的,反倒是春桃儿眼疾手快将碗从薛寄云手中抽出来,正要发作,便听春桃儿道:“娘娘,别吃了,太后娘娘那边来人了。”
“啊?”薛寄云一脸茫然。
转头便只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道:“太后娘娘懿旨,宣薛娘娘觐见,薛娘娘,随奴婢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