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完,转念便想到自己方才沐浴时水声颇大,自是盖住了薛陵玉回来的声音,一时半会儿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想到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嗅别人的衣服,哪怕只是想要确认一下,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回来不久。”薛陵玉让开身,示意薛寄云爬进去,他要睡在外侧,“怎么,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没有没有。”
薛寄云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穿着不合身的中衣,慢慢挪到床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褪掉鞋袜,转身跪上来往里爬。
但因为裤脚太长,不小心绊了一下,一双藕芽儿似的玉足颤巍巍地钻出来,意外踩到了薛陵玉身上的某一处,他连忙躲开,顺势借力滚进了角落。
沐浴完之后的身体懒洋洋的,头一沾到枕头上,便浑身骨头都软了,见薛陵玉还坐在一边,他轻声问道:“长兄,还不睡吗?天色不早了。”
“睡吧,我给你一起。”
薛陵玉起身,动作利落地将外袍除去丢到一边,剩下同薛寄云一样的中衣,合衣躺下。
薛寄云早已打起了盹儿,只察觉到身侧有个温热的身体躺下来,还未跟薛陵玉再长谈一番,困意便席卷了一切。
他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薛寄云回到了去找崔雪游的那天,这次淮南王早早确定好了南下的行程,崔雪游也如实告知了他。
到了南下的那一日,他看到自己来到了约定好的长亭外,等崔雪游过来。
然而那个薛寄云一直等一直等,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天上降下第一场春雨,崔雪游都没有如约而至。
他凄凉地坐在台阶上,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他安身立命的场所。
一直到风停雨歇,一阵马蹄声传来。
薛寄云像是自沙漠中找到绿洲的旅人一般,飞快地跑了出去。
然而来的不是崔雪游,而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世家公子,这位的父亲与薛丞相在朝廷上亦是争锋相对。
“薛三郎,玉郎让我给你带一个消息,”对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面带讥笑,“淮南王的车队早就走了,你不用再等了。”
“为什么?”薛寄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崔世子他、他答应过我,他允诺了要带我走!”
“嗤——”对方哼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痴人说梦,“你这个废物,竟然得罪了人被赶出家门,你说说你啊,你还能干些什么,一点能耐都没有,除了长了这么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我看你倒不如去竹里馆看看,说不定还能攀上高枝,总比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好。”
“得罪人,我得罪了谁?”
薛寄云几乎吼出了这句话,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还爱不停地大笑着,笑够了之后,冷冷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驾马离去。
留下那个薛寄云一人栽倒在泥里,不住地问着:“什么得罪人?……为什么要骗我,崔雪游,为什么……”
许是梦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过于真实,薛寄云睡得并不安稳,难受得动了动身体,眉头紧蹙,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不要——”
他直接从梦中惊醒。
夜沉如水,四野无声。
静谧安逸的房间里,薛寄云渐渐放松下来,无比庆幸方才的情景不过是个梦,他扶住怦怦直跳的胸口,调整姿势翻了个身。
正要入睡时,却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强烈目光在直直地盯着自己。
薛寄云一愣,生怕自己出了幻觉似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影,目光清醒冷冽,全无睡意,不知道坐在那里看了多久。
薛寄云惊得犹如惊猿脱兔,腾地一下坐起身。
“长兄,你怎么坐在这,你没睡吗?”他惊讶地问道。
薛陵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越是沉默,气氛越是凝滞。
薛寄云不得其解,往前凑了凑,关切地道:“长兄,你怎么了?”
本以为薛陵玉会避而不谈,却不想他突然开口道:“你在梦中,叫了崔雪游的名字,却是为何?”
回想起那个梦,或许是太过荒诞,竟让薛寄云觉得有些真实,醒来后那种孑然无依的感觉还在,他想了半晌,还是决定不要乱说出口,只装作有些心有余悸道:“梦里他好像骗了我,但醒来后我就记不清了。”
“哦?”薛陵玉不置可否。
见薛陵玉不再刨根问底,薛寄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
夜里没睡好,第二日,薛寄云恹恹地醒来,旁边早就没了人影,他摸了把被褥,已经凉透了。
都不知道薛陵玉睡了多久,还是压根就没有睡。
薛寄云从床上下来,外面的奴仆听到动静后,便端来了盥洗用具,伺候着薛寄云梳洗,比思静堂的侍女们尽心百倍,害的薛寄云都舍不得回去了。
“长兄呢?”用早膳的时候,他随口问道。
“公子出去了,命小的在这伺候郎君,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们。”
薛寄云摇摇头:“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这,公子并未交代,只说让郎君安心住着便是。”
答话的应当是位管事,说话滴水不漏,态度和煦有礼,薛寄云也问不出什么,便摆摆手:“罢了,还是等兄长回来我同他说罢。”
吃完饭,薛寄云便出去在院子里走了走,昨日夜里看得不仔细,白日里看时,才发现这宅子后面竟背靠了一座山,山上一片葱郁竹林,绵延而下的水流在屋舍周围流动,不免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再好的景,看久了也会乏味,何况就这么大的一个院子,没几步路就走完了。
薛寄云吃了睡,睡了吃,整日无所事事。
这日夜里薛陵玉并未回来,他一个人睡的,第二日也不见薛陵玉归来,问管事管事闭口不谈。
等到第三日,还还未见薛陵玉身影,薛寄云的内心终于产生了一阵恐慌。
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不会被薛陵玉软/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