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知道薛陵玉薛陵亭回来的消息,令他下定了决心。
薛陵玉本就是朝廷命官,前途无量。而薛陵亭这次回来,即使没有建功立业,薛丞相肯定也会想办法让他入仕。
剩下薛寄云一个白身,科考无能,又无母家帮衬,再留在府中,只会任由大夫人磋磨。
不如、不如……想办法投靠崔雪游。
崔雪游的姑母是当今太后,父亲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封地在距上京千里之外的淮南。只等到来年春日,恐怕就要启程前往封地,崔雪游肯定会跟着一起离开。
只要他低头,对崔雪游千依百顺,以后再也不忤逆他的命令。
到时候,说服他再带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等到了王府,薛寄云若能混个一官半职,便在淮南安身立命,自此再不回京,同薛家一刀两断。
他想的血热,可甫一站在这里,热血变凉,只觉得窘迫。
恨不得现在就转头逃离。
“三郎。”崔雪游打断了他的思绪,“三郎,你能来真好。”
他走到薛寄云面前,伸手解开了他身前的斗篷,一旁的婢女见状十分机敏得将斗篷接过去。
脱了斗篷之后,薛寄云整个人显得小了一圈,楚腰盈盈一握,仿佛双掌就可以丈量。
薛寄云垂下头,偷偷缩了缩湿透了的布袜。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崔雪游旁若无人地牵起薛寄云的手,婢女及时加了一张宴案,两人席地而坐,松开时崔雪游还捏了捏指尖的滑腻,关切道,“手怎么这样凉?”转头嘱咐旁边的人,“拿一个手炉过来。”
时人民风开放,不仅女郎们可以抛头露面,儿郎们勾肩搭背抵足而眠也不稀奇。
因此薛寄云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屋内温暖如春,薛寄云早就不冷了,只是之前在外面冻太久,手里又一直抱着酒壶,他将东西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闻世子喜欢,我过来时正好带了一壶。”
崔雪游一愣,接过酒壶道:“外面那样冷,你就这样捧过来?”
“嗯。”薛寄云点点头。
婢女将手炉拿来,换过酒壶,拿下去温酒。
崔雪游将手炉塞到薛寄云怀里,转头道:“接着唱吧。”
笙歌曼舞,钟鸣乐响。
薛寄云的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众人该干嘛干嘛,恢复方才的热闹。
旁侧的人还在跟崔雪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薛寄云不由得侧耳听去。
“前日朝堂之上,太后娘娘宣告朝臣,要为圣人选妃的事儿,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一顿,转向崔雪游,“雪郎耳聪目明,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崔雪游转了转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谑笑道:“想必会从世家中挑选了。”
他口风甚严,那人见套不出什么话来,转而又挑起了别的话题。
清冽的淡淡熏香萦绕在薛寄云身边,他侧头望向崔雪游,不知是不是对方身上传来的。
恰好崔雪游也在看他,只是神色莫名,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与不解。
“怎么了?”薛寄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崔雪游一笑,手指在他摸过的地方勾了下,带起一缕发丝,没有说话。
一曲终,歌舞停。
歌伎起身行礼:“奴遥祝世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曲!”下座有人鼓掌叫好,“曼娘不愧是竹里馆的魁首,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妙哉。”
“当赏!”
“赏得起吗你,”旁边的人笑骂道,“曼娘一曲千金,又有什么奇珍异宝能轻易打动她。”
薛寄云这才知道,原来方才唱曲的竟是竹里馆的头牌。他探头细看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惊叹,美人如花隔云端,曼娘正值妙龄,人如其名,柔桡轻曼,妩媚纤弱,恍若神仙妃子。
他看得入神,连崔雪游都惊动了。
闻言,曼娘笑道:“各位钟灵毓秀的郎君多多光顾我们竹里馆,便是对曼娘最大的奖赏了。”
崔雪游摁住手中的扳指,侧身道:“拿五十两金来。”
薛寄云心头一颤,眼神不由自主地看着女婢手中的箱屉。
眼睁睁见曼娘接过金子,随手又递给身后的婢子。
“多谢世子。”曼娘再行礼,道,“曼娘亦为世子和各位郎君备好了礼,现就着人抬进来。”
语毕,几个小娘子各自带了温好的酒上来,俱是金波坊的佳酿。
薛寄云想到他买的那壶酒,与曼娘带进来的一比,着实寒酸,只希望永远不要被端上来。
娘子们千娇百态,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曼娘也拿了酒盅过来,仪态大方地叫了声“世子”,又转而看向薛寄云,愣了片刻,接着道,“薛郎君,奴敬二位一杯。”
崔雪游望向她身后,莞尔道:“喝那个吧。”
薛寄云循声望去,正好是他带过来的酒。
“……”
曼娘未有旁言,从婢女手中接过酒盅,给眼前二人斟完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奴先喝了,二位随意。”
说罢一杯饮尽。
薛寄云不常喝酒,只是逢年佳节须得在薛府应酬,喝个两杯,还是偷偷掺了水的,从来不知自己酒量的深浅。
见曼娘喝完了,薛寄云连忙拿起酒杯,跟着喝光了。
“咳咳。”喝得着急,刺激得他不住地咳嗽,脸上瞬间涌起酡红之色。
崔雪游却是意外地没有动,他手中还把玩着酒杯,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两人。
“据说娘子是上京第一美人。”崔雪游开了口。
曼娘柔声笑道:“却是大家浑说了,世间美人千万,曼娘薄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
“娘子自谦了,”崔雪游转头看了眼薛寄云,仿若无意开口道,“那么娘子觉得,汝与三郎孰美?”
崔雪游语出惊人,旁侧的人听到后频频侧目,目瞪口呆。
“这……”
于是吸引了众多目光投向薛寄云的脸上。
曼娘脸色却是毫无变化,反而在听到崔雪游的话后,细细打量薛寄云片刻,而后点点头道:“曼娘何能及三郎。”
“曼娘何必谦虚,”下面的人不乐意了,“薛三郎虽美,但毫无灵魂,为人木讷,不若曼娘灵巧。”
薛寄云如坐针毡。
崔雪游却仿佛来了兴趣,端坐起来,看向薛寄云,似乎是想看清他是不是真的木讷。
曼娘摇摇头,从崔雪游那头挪到薛寄云这头。
她看向面红耳赤不知所以的薛寄云,温柔地笑了笑,从头上拿下来什么东西,插到薛寄云头顶。
“别动。”薛寄云想拿下来,曼娘低声道,“是世子先前赏的,奴借花献佛,送给郎君。”
他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曼娘取了唇上的胭脂,印在了薛寄云的唇上。
薛寄云的唇如他的人一般,柔软,无害,摸上去细细滑滑。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似乎贴在了一起,仿佛亲上了一般,
下一秒曼娘只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大力地推了开来,伏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崔雪游一把将薛寄云拉过来,坐到他的怀里。
头上的东西随着激烈的动作滑了下来,掉到薛寄云手中。
薛寄云分神看了眼,是只做工精良的金步摇。
凤羽衔珠,栩栩如生。
与薛寄云前几日当的那只几近相同。
“奴只是想求证,”曼娘从地上优雅爬起,毫无慌乱,“曼娘不若薛郎之美。”
崔雪游怒火中烧,却不知为何而烧,他恶狠狠地用手指擦薛寄云的唇,力气不小,薛寄云回过神来,蹙着眉小声喊疼。
“你——”
薛寄云红唇如血,因疼痛而涌出的泪光点点,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崔雪游放过他的唇,手指上口脂带着腥甜,薛寄云毫无知觉的张着嘴巴,露出嫣红的唇舌,几乎引/诱崔雪游亲下去。
***
“咯吱——”
还未动作,外面一个凛冽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崔雪游,三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