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灵器有灵,这东西竟如此邪异,竟然会嗜主!往日被萧衍之压着就算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底层魔修压在它的头上?
甚至不用国师动手,他就先被灵器吸成了人干。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蕴藏在灵器中,萧衍之的一缕元神,竟然趁着年幼的周彻饱受惊吓、心神失守的关头,附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附,就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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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之近乎叹息着说道:“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这场悄无声息的附身和这缕虚弱的元神,最终令年幼的周彻大病了一场。
无人发觉。
外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怯懦又不受宠的二十一皇子,萧衍之并没有急于求成,彻底夺取这具肉身,而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最成熟的时机。
被困在一个五六岁的幼童的身体里,用他的眼神、他的双手感知这个世界,被迫接受他的喜怒哀乐、恐惧、忧虑、欣喜和怨怼。
还好,萧衍之有的是耐心。
这缕虚弱的元神在这具身体里渐渐被蕴养壮大,甚至能偶尔动摇和影响原主,让他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却也无伤大雅的小念头。
——比如制造偶遇,让那位美丽又年轻的“鹂妃娘娘”,不经意地出现在昭武帝的必经之路上。
师玄琴嗤笑一声:“竟然能在这中凡人的身体里一呆十五年,该说不愧是魔宗宗主么,这份毅力和心性倒是世间罕有。”
明明一个是魔修,一个是魔物,他却双臂环胸,跟江宴秋这个仙门弟子站在一边。
师玄琴挑眉道:“你所图谋的,恐怕不止于此吧?让我猜猜看,你现在的修为恢复到几成?……啧,不过伏龙境巅峰,也不过如此么,辛辛苦苦忍耐这么久,就为了这?”
江宴秋倒是吃了一惊。
伏龙巅峰?!
那小师叔还能跟他打个平手,不落下风?
“还是说……”师玄琴脸色陡然一沉,控制着困住黑色肉球的白绫飘到自己手边,“你早就打上龙脉的主意了?”
那团黑色肉球像是疯了一般,横冲直撞剧烈地挣扎,哪怕把自己身上撞出无数伤口,也要往萧衍之的方向飞去。
……果然是他搞得鬼!
“还是瞒不过前辈您,”萧衍之不在意地笑笑,回头看了一眼金銮殿的方向,“你知道下注吗?”
……什么?
“我原先的计划,是元神托生在这个国度的下任,或是下下任继承者身上。”他无奈耸肩:“昭武帝是个合格的皇帝,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在太能生了。”
江宴秋心中几乎升起一股荒诞之感。
在这样紧张肃穆的气氛下,他竟然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
“因此,我不得不下注,在那些最有可能的继任者身上。”
……一切都串起来了!
乔夫人、鹂妃,还有惨死的太子妃……
他们怀的,都是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太子妃不消说,如果太子没有发生意外,她怀的就是大宛下任皇帝的嫡长子;五皇子是有力的皇位争夺者之一,曾立下过赫赫战功,朝廷里有不少他的支持者;鹂妃勉强算一个,昭武帝对这个尚在腹中的老来子充满温情和喜爱,但除非真的老得昏聩过了头,才会下旨改立太子……
江宴秋茫然地想。
就是为了所谓的龙脉吗。
布下这么大的局,如此多无辜女子被牵扯其中,甚至惨死……
就为了得到龙脉吗。
萧衍之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了一下,不知是为即将收获的果实,还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叹息道:“然而可惜,我很快就意识到,想要得到龙脉,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江宴秋几乎是立即回忆起了在酒楼里,师玄琴漫不经心地说出的那番解释。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与一个国家、一个朝代,或是皇室息息相关、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气’。当这个国家覆灭,百姓生灵涂炭,或是遭逢天灾人祸而举国灭绝,那龙脉自然也就断了。”
萧衍之欣慰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经点拨就很快明悟的晚辈:“不错,就如你想的那样,我很快就发现,夺取龙脉,不是如此简单的偷梁换柱,元神托生成天子就能办到的。”
江宴秋怔怔地与他对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无论怎样用玉玦试探,都测不出异常了。
——不是母体的指尖血,而是那些“胎儿”的心头血有问题!
他指尖微微颤抖,看着周彻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像是失声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变了调的惊呼从他喉咙中挤出:“……不好!快拦住他!”
雷雨沉闷地涌动,他举起凤鸣,就要不顾一切地向前劈去。
郁慈跟师玄琴也在同一时刻动了!
萧衍之微微仰头,看向乌沉沉的,劫云涌动的天空,唇角微微上翘。
“恭喜你,猜对了。”
太子仙逝乃是国丧,再加上最近城西的流民营不太平,不少阙城百姓这几日都选择闭门不出,静悄悄地等风头过去。
城北,一所低矮的厢房。
“娘,你在绣什么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上穿着的小罩衫还打着补丁,正好奇地看向灯下绣东西的娘亲。
她抬起头,笑着摸了摸长子的额头:“给你的弟弟妹妹绣件出生穿的小衣服呀。”
皇城外不远的尚书府。
老三家的已经发动了几个时辰,却还是没有半点要生的迹象,产房里只有产妇力竭的痛呼和稳婆急得出汗冒火的指导,徐老三在产房外不断踱步,恨不得立马冲进去。
……
江宴秋目眦欲裂:“——住手!”
无数黑色的、尚在蠕动的肉块,还带着表面残留的鲜血,飞向皇城所在的方向。
萧衍之目光怜悯:“可惜,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