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原先跟老板娘说好,包了一周的房,不然要是没去得了前台结账被人扫地出门,却发现房门都没出过的客人不知为何四肢残废瘫平在床,那就很尴尬了。
出宗门前,他找的理由是跟表弟詹台乐闹矛盾,前去寻找离家出走的叛逆弟弟。
归期不定,什么时候找到人什么时候回来。
詹台乐本人,其余人都是见过的,他在外面待久一点,也不会引人起疑。
于是,江宴秋每天啃啃储物袋里的水果干粮零嘴,不客气地指使童工(?)小蜃帮自己翻话本,除了暂时不能出门,简直过的神仙日子。
到第七天,他终于能拖着两腿残腿下地行走了。
可以,叛逆小詹找到了,他也可以回宗门了。
.
几百里之外,詹台乐笑嘻嘻地,丝毫不顾及染血的手指,把贴在脸上的一缕鬓发拨到脑后。他白净的脸上被摸出一道血痕,衬得那张俊秀少年似的脸蛋,陡然变得邪异怖人。
他手握着长|枪,正准备给面前匍匐在地,吓得已然失禁的任务人一个痛快,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武器也刺偏了一寸,未能没入面前之人的肉里。
近在咫尺的死亡简直比凌迟还可怕,那人见詹台乐失手,心中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面色惊恐,妄图用手肘拖着自己的断腿往前爬走。
——然后被詹台乐一脚踩在背上。
他那一脚下脚极重,把人脊柱都硬生生踩断,口中喷出鲜血。
詹台乐忽然叹了口气。
他伤脑筋似地用小指绕了绕侧边俏皮的小辫。
“啊啊,不想干活儿,好想哥哥啊。”
然后噙着伤脑筋的笑意,镰枪毫不客气地刺入心脏。
脚下那人身体弹动了一下,彻底不动弹了。
.
“店家你好,麻烦退房。”
老板娘拨算盘的手终于停下,看了面前平平无奇的散修一眼。
对方粗眉小眼,语气温和,相貌虽是一般,气质倒不错。
老板娘验完房,发现前台上多了一百文钱。
七天的房费,这位客人早该已经全部结清了。
江宴秋笑笑:“用了您不少热水,就当是小费吧。”
老板娘神情和缓了不少。
这小伙子,还挺上道的。
见江宴秋转身准备离开,她似是想起什么,出声提醒:“最近芙蓉镇不太平,晚上走夜路要小心些。”
江宴秋脚步一顿,疑惑道:“……不太平?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客人你估计不是我们本地人,”老板娘耐心道:“芙蓉镇在苍华洲最北面,再往东十几里,便超过上玄仙山管辖的范畴了,这边风土人情……”她一言难尽道:“客官你日后若是呆久了便明白了。”
懂了,民风淳朴哥芙镇。
“起因是咱们镇上最有钱的富商何家,何老爷年过半百才得了个儿子。这位何公子何佩之,性格温文尔雅,宽厚大方,一向被街坊邻居交口称赞,深得何老爷喜爱,准备再过几年,便将家业都交给他打理。”
“哪知道,这位何公子不知从何日气,突然性情大变,不仅当众拒了与管家小姐的婚事,还执意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狐媚女子为妻,不仅扬言为了她宁愿不继承家业,还当众狂性大发刺伤了嫡母!现在何府上下人心惶惶,都说大少爷——”老板娘咽了咽口水:“是被魔魅缠上了。”
——魔魅?
江宴秋问道峰的《魔物通识》课上学到过。魔魅是一种低等魔物,一般是怨气侵入人类尸体变化而成。不仅拥有以假乱真的人形,往往还姿容谲艳,极具诱惑。
但这种低等魔物往往攻击力不强,也就能袭击个个位数以下的人类,修为灵力低到可以说没有。魔魅以吸食人的精气为生,凡与之交|合次数一旦过多,往往会性情大变,变得冷酷残忍。
“那何公子将情人藏在了自己房中,任谁也伤不了。何老爷已经重金请了上玄的仙师下山除魔卫道,这几天正在镇上盘查呢。但谁也不知道那魔魅是否只盯着何公子一人作案,所以芙蓉镇上人人自危。客人,你自己得多加小心。”
江宴秋微微一笑,没有拒绝老板娘的好意:“多谢告知,我本来也有其他事情在身,这几日就准备离开。”
既然上玄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江宴秋当然没有想不开要去插手的打算。
谢过老板娘,他便准备回老地方——
公共飞舟搭乘点。
讲道理,疲劳驾驶的老板着实令人害怕,希望这次的驾驶员别是那个大叔了。
走出客栈,沿街的酒肆、点心铺子、药堂果然都是大门紧闭。
空荡荡的街道一个行人也无。
——不仅是害怕那魔魅腻歪了何公子,对旁人下手,也是怕撞了上玄仙师的忌讳。
不同于昆仑少林,三宗之中,上玄应该是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宗门,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这点从当时在秘境中,那群上玄弟子披麻戴孝的一身白,全员没有好脸色就能看出来。作为大齐国教,上玄一向主张以吏法治国。即便是管辖属地的凡人,也不敢轻易冲撞了修士老爷。
万一惹恼了上玄弟子,恐怕比惹上魔魅还可怕。
江宴秋心道,不光是你们,就是本昆仑弟子也不想冲撞了贵派。
芙蓉镇与沙漠接壤,风沙极大,他将防尘的面巾裹了裹,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这里。
但俗话说得好。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没走几步路,他便被身后一道冷冽的男声叫住。
“前面那人,给我站住!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停下来等我们盘查!”
要·不·要·这·么·巧!
江宴秋心里骂爹,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他这张脸是易容,骗骗普通凡人和底层散修还行,碰上道行高深的大派弟子,分分钟被看出来。
这种时刻,易容散修必定会令他们生疑,少不得盘查询问,可他要真是个普通散修也就罢了!
难道把易容一摘,哈哈一笑:“没想到吧道友!我们是友派哒!”
昆仑和上玄向来不对付,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江宴秋头脑风暴,开始思索最佳应对策略。是不理不睬,还是干脆承认?
那头,上玄的修士已经生疑,不客气地拔出捆仙锁,就要把这可疑人士先抓起来再说。
就在这时,一道黏腻中带着惊喜的嗓音响起:“老乡,怎么是你!说好的在镇上酒楼汇合,你怎么让我好等!”
江宴秋:“?”
说话之人一身朱丹红道袍,眼线和嘴唇子涂成鲜艳欲滴的大红色,活似一口能吃几个小孩儿。
这疯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这张□□一周多前刚刚首次面世,有个屁的老乡啊!
不等他开口,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脚步奇诡地近了他的身,亲热地一把揽过江宴秋的肩,竟是凝元境的修士都无法挣脱的力量!
江宴秋:“!”
他瞳孔骤缩。
糟了!
力大如牛的怪人噙着笑,趁着背对着上玄修士一幅哥俩好的模样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里藏着的帕子已然蒙上他的脸。
是迷药!
下一秒,江宴秋便人事不知地晕在他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