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狐沉默地看着他。
连宿迟疑了一下, 想要捏破手指。
只是他动作刚做起,却又被白狐阻止。
毛茸茸的大尾巴刷在连宿指尖,微微带着一丝痒意。
连宿刚要一把抓住它尾巴, 就见许久不动的白狐忽然跳下了窗户。
它的体型比一般的狐狸要大一些,这样看着竟然也和连宿持平。
雪白的大狐狸低下头, 用蓬松尾巴圈住连宿,像是在囤积食物一样, 将连宿整个都圈在了界定的范围里。
连宿被雪白的狐狸毛包围,看不清外面,竟然也不觉得危险。
他天生好像就不怎么怕这狐狸,也不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自己, 这时候只是觉得痒的不行,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不知道未婚妻这么雅致的人, 怎么养出你这样调皮的狐狸来。”
他说这句话时, 心中只有打趣,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却没注意到白狐在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时,身体微微顿了顿, 眯起眼来危险地看了他一眼。
狐狸用尾巴围着他,缓缓将连宿收紧。
危险的目光被掩藏住。
许久, 它才低下头去。
连宿只觉得自己刚才想要割破的指尖被这时忽然被尾巴轻轻扫过。紧接着, 一只尖锐的獠牙.刺.入了指尖。
白狐雪白眼敛垂下,安静的喝着血。
疼痛只轻微的浮现出了一会儿就缓缓消失, 连宿感觉到他指尖血液流逝,不由伸手抚了抚白狐脑袋。
“对了, 今天是不是你主人帮了万剑宗?”
“我刚才准备问的, 结果被你来了打断了。”
他喃喃自语, 像是在问白狐。
白狐没有说话, 只专心.吸.食着血液。
他所需要的量很大,但是.吸.食多了血液会对连宿有影响。所以他只能慢慢的,十分缓慢又不舍的喝着。
藏于白狐身体里的寒冰锁链,因为这炙热的剑修纯阳之血而被抑制住,渐渐的,产生一种酥麻的疼痛来。
比起之前撕扯灵魂的痛,却又多了些细碎的痒意。
燕阆垂下眼,唇角沾染了些血迹。
心里知道.吸.食到这些就够了,不能再喝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不舍。
每次年轻的小青雀靠近他时,来自他身上属于他一人的蓬勃滚烫的血液都在吸引着他。只是他一直压制着,毫无表现而已。
要不是这次被浮罗镜引动了旧伤,恐怕今日也不会破戒。
只是,动用浮罗镜也是为了万剑宗。
让小青雀来偿还再合理不过,不是吗?
他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眼眸垂下时有一瞬间变成了红色。最后在指尖的最后一滴血被吸完时,远远离开了连宿手指。
那细小的伤口还在白皙的指尖上,显得格外狰狞。
燕阆瞥了眼。
分明是可以将这伤口治愈的,只需要轻轻一动,那抹伤痕就会消失无踪。
可是莫名的,他并不想这伤痕消失。
就像是他给阿宿留下的一个印记一样。叫人一看便知,这伤痕是怎么来的。
白狐眼中莫名,从连宿指尖收回了目光来。
连宿不知道对方刚才在想什么。
见白狐停下了,还有些担忧。
“够不够啊?”
“要不要再喝一点?”
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狐微微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蓬松的狐尾扫过连宿脸颊,移开眼神表示已经够了。
看来人族修士血液对于妖兽果然有用,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妖兽对人族下手了。
连宿心中若有所思,见它确实像是喝够了的样子,这才收回手来,揉了揉白狐脑袋。
“你这是哪里来的伤势啊?这么严重?”
刚才白狐来的时候浑身是血都吓了他一跳,他差点都要带它去找张长老。
后面白狐喝血好了点,他才止住了这个想法。
只是,它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的?
是在陵江城中碰上隐藏的魔族了,还是和他一样遇见了被控制的傀儡妖兽和对方打了一架?
连宿正好奇着,却见白狐抬首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垂下眼,狐尾沾血,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无.欲.天魔。”
连宿顺着它的动作看下去,将这几个字念了出来,有些惊讶。
这时候,白狐却已经起身了。
它伤势愈合,已经该走了。
雪白庞大的身躯从地上站起来,它狐尾松开了连宿之后,跳到了窗杦上,回过头来。
连宿隐约从对方眼眸中仿佛读懂了什么。
“你叫我小心无.欲.天魔?”
白狐轻轻点了点头,看向了阁楼的方向。
连宿瞬时明白这是未婚妻给他带的话,让白狐过来特意告诉他。他心中顿了一下,再看时,白狐却已经跳下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雪白的狐狸落入街巷,只一瞬就消失不见。
连宿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看向指尖。
那个狰狞的伤口还留在手上。
不过,不怎么疼就是了。
他没管伤口,心中却想着未婚妻的话。
“无.欲.天魔?”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就是那个混入陵江城的心神道大魔?
他抿了抿唇,这样想着又有些担心燕阆。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让白狐来报信?
第二日的时候。
连宿便知道燕阆为什么要让白狐过来了。
——他闭关了。
还没等连宿去找燕阆,在阁楼外燕一就告诉他。
“少主昨天晚上就身体不适,已经入关了。”
连宿脸上微微有些担心。
“他没出事吧?”
燕一摇了摇头:“少主是老毛病了。”
“连首席放心。”
“只是这段时间少主都无法出面了。”
连宿对此倒没有多想什么,只要燕阆没事就好。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高高的阁楼,最终开口道:“麻烦帮我转告你们少主:多谢他昨晚出手。”
燕一虽有些惊讶他知道昨晚的事情,但还是应下了。
过了会儿后,连宿才离开。
燕一刚准备关上阁楼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
“阿宿刚才说了什么?”
阁楼之中看不到身影,却能够听见声音。
燕一低头道:“连首席让我转达给您,感谢您昨夜出手。”
阁楼之中寂静了一会儿,过了会儿后才传来燕阆疲惫的声音。
“去吧。”
燕一低头离开,只是刚才和少主对话时,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却忽然冒出了一股骇然之感,竟然叫他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阁楼之中彻底无人,燕阆转头看着窗外,似乎还能看到连宿离开的背影。
无.欲.天魔。
“阿宿要小心啊。”
他眼神变幻莫测,过了会儿后,才闭上了眼,回忆着昨晚.吸.食的连宿血液的味道。
年轻的剑修血液清甜,喝在口中暖融融的,叫他冰冷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暖和起来了。
燕阆其实并没有闭关,他只是担心,自己再见到连宿会控制不住。
毕竟……阿宿的血真是太好喝了。
——甜的叫他上.瘾.。
燕阆缓缓阖上凤眸,压制住翻涌而上的戾气。面上却仍旧一副矜贵的谪仙模样,叫人看不出异常来。
也叫人意识不到,他对连宿来说,其实是比无.欲.天魔更危险的存在。
……
连宿回去之后,就碰到了张长老。
见张长老看向自己,摇了摇头,开口道:
“昨天晚上出手的就是燕阆。”
“只是燕阆应该受伤闭关了。”
张长老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燕氏这次的人情万剑宗记下了。”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什么:
“对了,燕阆还有没有说什么?”
昨晚浮罗镜找到了那身影上,应该足够知道那心神道的魔族是谁了。
张长老这样想着,看向连宿。
连宿想到白狐说的那四个字,顿了顿道:“具体燕阆没有多说,他只让我们小心无.欲.天魔。”
“长老,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听到无.欲.天魔四个字的时候张长老脸色微微变了变。
“燕阆说昨日出现的是无.欲.天魔?”
连宿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样。”
“这无.欲.天魔就是那个心神道的大魔?”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长老就握着剑眉头紧紧皱起,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才道:“无.欲.天魔是蛮荒魔族之一。”
“说起来,血脉应该来自域外天魔一脉。”
“其无形无迹,以修士心神为食,是魔族之中最为可怖的一脉。”
“就连魔族本身都害怕他。”
没想到这次来的居然是无.欲.天魔。
张长老心中微沉,他看向连宿,第一时间想要将他送出去。但是想到如今陵江城中的情况又有些颓然。
“掌教他们在灵潮之外想办法遏制灵潮,也无法进入陵江城了。”
连宿知道遏制灵潮的重要性。
那灵潮暴动混乱无比,如果不遏制,修士一旦被沾染,恐怕会立刻爆体而亡。
这和碰上无.欲.天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连宿皱了皱眉。
“那无.欲.天魔昨晚做的那么明显,我们又察觉到了,他就不怕我们禀告城主吗?”
张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连宿一眼。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这其实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昨晚被替换的不止是万剑宗一宗,他就是要让陵江城主知道。
“陵江城内本来可用的人手就少,如果让陵江城主知道昨晚有一批人被天魔替换,而且又有些无法查证。你说他还会敢再继续用这些人吗?”
“而无人可用,这城就彻底成了一座孤城了。”
此次魔族行动迅敏,最大的利处便是算准了灵潮会到陵江城,从外面杜绝了外援,然后又从内困死了陵江城。
魔族不怕灵潮混乱的灵气,相反,那东西对他们来说甚至是绝佳的好东西。
在困死城中人之后,他们就算是大肆替换城中修士又如何。
底下一批又一批的人被天魔控制,到了四天后天狗食月。陵江城中清醒的那些人对付的便不止是魔族,而是那些被替换的修士了。
连宿也想到了这些,脸色难看了些。
可是这件事如果不上告陵江城却也不行。
他们站在进退两难的边界上,而魔族却隐在暗处,进可攻退可守。
这实在是连宿修道以来遇见最难解的事。
不过他眉梢虽然有沉郁,却并不沮丧。
“这件事还有解决的办法对吗?”
如果没有解决的办法,张长老就不会说这么多了。
张长老深深看着他。
“你知道无.欲.天魔的克星是什么吗?”
克星?
连宿摇了摇头。
张长老开口道:“万剑宗的斩业剑就是这些天魔的克星。”
“这些天魔号称无形无迹超脱天外,可只要身在此方世界,就不可能没有劫难。”
“因此,斩业剑便是专克这些天魔的。”
连宿还是第一次听到斩业剑。
他知道五洲至宝分散在各地,但是却不知道万剑宗也有,而且还是魔族克星斩业剑。
只是这剑……怎么从来没见过。
“斩业剑是我师尊执有吗?”
张长老摇了摇头:“斩业剑并不是一柄真正的剑。”
“而是业力大成而修出的业剑。”
“所以你才从来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