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放课之时, 时日倒是还早。
癸等学斋中有几名学生住在城中,他担心若是结束得太晚,这些学生回家会不太方便, 反正加课这种事,可以慢慢来,他不急在这一天完成。
可既然时日还早,谢深玄不免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诸野中邪这件事,一定要早些解决。
他看了看天色,想, 若是现在出城去玄天观,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只不过诸野不愿意承认这种事, 他若想带诸野出城, 也许还需想些办法,先将诸野骗上他的马车再说。
对谢深玄来说, 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过朝着诸野招了招手,诸野便自己爬上了他的马车, 而后他将车帘一放, 拉住诸野的手,认真同诸野道:“你先在此处坐着, 我有话要同你说。”
诸野:“……”
诸野点了点头。
虽然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可谢深玄目光诚挚, 而他一向难以拒绝谢深玄的邀请,他便老老实实在谢深玄身边坐下了, 等着谢深玄将要同他说的话, 谢深玄却对他微微一笑, 一面颇为紧张地攥紧了他的手,提高音量,道:“小宋。”
小宋在马车外答应:“怎么了少爷?”
谢深玄:“去玄天观。”
诸野:“……”
小宋:“……”
不对,诸野发现了,这件事很不对。
谢深玄平日是不信鬼神的,今天突然要去玄天观,还非得拽着他一块去……谢深玄该不会是想找玄天观内的道长给他驱邪吧?
诸野心情复杂。
可谢深玄死死握着他的手腕,看起来像是为了防止他过分反抗,一时激动再从这马车上跳下去,而诸野与谢深玄沉默对视,过了片刻,便见谢深玄紧张且勉强地对他笑了笑。
“没问题的,别害怕。”谢深玄说,“我们就是过去看看。”
诸野:“……”
诸野放弃挣扎。
罢了,既然谢深玄想,那就去玄天观看看吧。
若是玄天观中道长真有驱邪的法子,他们应该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中邪,可若是那些道人非要说他中了邪,还要强行给他驱邪诊治,那他觉得,京中这些庞杂的宗教,也该开始好好整治整治了。
正好皇上去年岁末时提过,说近来京中似乎多了许多外来的奇怪教派,其中有些打着幌子欺骗百姓,实在有些危险,正需整治,只不过诸野年初病休,此事由唐练连同其余衙署处理,诸野仅是偶尔过问,今日这玄天观若是非得说他中邪了,他明天就去找唐练,非得把这骗人的玄天观也加进调查清单中去。
谢深玄见诸野未曾挣扎反抗,自是松了口气,一面安抚诸野,道:“这种事情,还是要早些解决的。”
诸野:“……嗯。”
谢深玄又说:“你放心,只是让清风道长看一看,至多不过要一刻钟。”
诸野:“……”
诸野点头。
谢深玄这才安了心,可他仍旧不敢松开诸野的手,便仍是紧紧握着,又不知此时该与诸野说什么才好,过了片刻,方再度喃喃道:“你今夜……也先住在我家吧。”
诸野:“……”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说:“若你觉得和我睡在一块不好,那我稍后便让高伯再清一间房间出来,不过这屋子一定要在我附近。”
诸野:“……”
“不是我不信你。”谢深玄叹气,“你中起邪来,真的太吓人了。”
诸野:“……”
诸野也深深叹气。
谢深玄揪着这件事不放,而他不知自己究竟应该怎么解释才好,说实话,他开始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只能继续点头,不想与谢深玄争论,也不打算和谢深玄对峙。
只有在外头驾车的小宋,心情复杂,恨不得给这两人一人来上一巴掌。
怎么会这样。
谢大人……真的是傻的吧?
-
玄天观虽在城外,可小宋心焦,将车赶得飞快,因而天还未黑时,他们便已到了玄天观外。
谢深玄拉着诸野下了车,请小宋暂且在此处等候,而后便急急拽着诸野进了玄天观,又一次见到了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显然不怎么想看见谢深玄。
他已经收起了最初那套觉得谢深玄颇具道缘的说辞,看见谢深玄时,便几乎抑不住满面苦笑,道:“谢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谢深玄道:“自然还是因为中邪那件事。”
“你已经将我所有的符咒都拿走了。”清风道长万般无奈,道,“若是连那些符都没有用处——”
谢深玄:“我将人带来了。”
他抬起紧握着诸野手腕的那只手,像是终于想起他们已到了道观之中,对遭鬼祟缠身的人而言,此处实在安全得很,谢深玄便放心松开了手,朝清风道长笑了笑,道:“道长,麻烦您,给他看一看吧。”
清风道长:“……”
诸野:“……”
诸野神情严肃,眸中的警示之意颇为浓郁,那神色看得人心中发慌,清风道长却还算自如,只是同诸野笑了笑,说:“这位就是诸大人吧?”
诸野微微点头。
清风道长又仔细多看了诸野几眼,方才开口,道:“诸大人可不像是中邪的样子。”
诸野:“……嗯。”
很好,看来这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谢深玄却很惊讶,不由蹙眉:“清风道长,您要不要多看几眼?”
“不必了,一眼就够。”清风道长笑道,“不过诸大人近来好像休息不佳,这可对身体不好。”
诸野点了点头,客气说道:“多谢道长关心。”
谢深玄:“……”
不,谢深玄还是觉得很不对。
诸野这两日的反应实在太过怪异,显然已超出了他这些年对诸野的全部了解,一个人在未曾遭受任何打击的情况下,突然这般突然性情大变,若不是中邪,那还能是什么?
谢深玄只能再焦急道:“清风道长,您真的不用再看看了吗?”
清风道长摆一摆手,表示他已经看明白了,又问谢深玄和诸野是否要过来同他一道喝杯茶,而谢深玄心情复杂,已没有兴致在此处多留了,他与清风道长闲聊两句,而后便带着诸野离开了玄天观,回到马车之旁,深深叹了口气。
诸野道:“我说了,我没有中邪。”
谢深玄:“要不我们还是去报国寺看看吧。”
诸野:“……”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又要去报国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