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点了点头,问:“那最后一个呢?”
伍正年咳嗽一声,说:“洛志极……大概在某个寺里吧。”
谢深玄:“……啊?”
伍正年:“年轻人嘛,总有那么点小爱好。”
谢深玄:“……”
“这孩子人很聪明的。”伍正年努力为最后这名学生说话,“就是这个人吧……有那么一点佛性。”
谢深玄:“……”
伍正年:“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是人才,总会出头嘛。”
谢深玄:“……”
谢深玄担心他先出家了。
伍正年为他简单介绍完了这八名学生,谢深玄反倒是更加忧虑了。
他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该从何处入手,再一抬头,发现赵玉光竟然还紧张站着,谢深玄不免又叹了口气,朝赵玉光摆了摆手,让他先坐下再说。
赵玉光紧张把自己挤回了桌椅中去。
他撞得桌椅乱响,一张脸不由跟着涨得通红,连动作都慌乱了起来,谢深玄看了他几眼,莫名又在脑中勾画出了熟悉面孔,他顿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问伍正年,道:“伍兄,你真不知道他父亲是何人?”
伍正年一愣,摇头:“他经补试入学,从未提过自己的父母家世,不过看他衣着打扮,应该只是布衣出身。”
谢深玄:“……”
谢深玄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他不免再多看赵玉光一眼,沉思片刻,回首去问伍正年,道:“伍兄,我明日上课时,你能将另外那两名学生找来吗?”
伍正年点了点头,说:“明日我一定将他们捉过来。”
谢深玄这才点了点头,一面深吸口气,略微提高了些音量,好令堂下的太学生能够听见他的声音,道:“我毕竟初来太学,对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授课之前,我想先摸清大家的情况。”
众人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像是在等待他之后将要出口的话。
“明日起,我会将我所执教的课程,一门门与你们考过。”谢深玄说到此处,才微微一顿,想起自己并不知自己究竟负责的是什么,他便看向伍正年,低声问,“伍兄,诸大人是武科,你呢?”
伍正年:“……”
伍正年抬起头,再度对着谢深玄露出无辜的笑。
“德修。”伍正年说,“我只管德修。”
谢深玄:“……”
等等,这好像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德行嘛,很重要的。”伍正年竭力为自己辩解,再勉为其难多为自己增加了一些课程,说,“我可以带孩子们早起打一套五禽戏。”
谢深玄:“……”
伍正年:“晚上再来一套太极。”
谢深玄:“……”
伍正年:“若是……若是大家还有空闲,我也可以带大家去郊游踏青啊。”
谢深玄:“……”
谢深玄倒吸了口气。
伍正年说,而今太学内,依照六艺为纲,诸野能带教射御之术,那剩下……该不会全都要由他来吧?
耕地的牛都没有这样使唤吧!
-
谢深玄垂头丧气离开了国子监,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仕途惨淡,还不如尽早辞官回家,去乡下开个书院,也比在太学执教强。
而这一天对他的折磨,显然还没有结束。
他前脚方踏出国子监的门,立马便被诸野拦住了,天色虽还未全黑,可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应当立即带谢深玄入宫。
谢家的马车就在门外,诸野却让他上了另一辆车马,显是为了掩饰他们接下来的行踪,这马车还在京城之内绕了一圈,这才朝着皇城而去。谢深玄不知为何如此,他鼓起勇气,原想问一问诸野,可朝外看去时,便见驾车的是一名陌生的玄影卫,而诸野不见人影,他便也只好压下心中疑问。
直到皇宫之外,诸野才重新出现,请谢深玄下了马车,自无人小路进了宫,直到御书房外,谢深玄都不曾碰到什么宫人,他便也只好想,这大概也是诸野事先安排好的。
到此时,天色早已全黑,御书房内却灯火通明,皇帝晋卫延在书案之后提笔挥毫,题了几幅字,见两人进来,他还朝二人招招手,免了二人的礼节,再让谢深玄走上前来。
“谢卿。”晋卫延面带微笑,道,“你看看,朕今日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这御案上摆了两张纸,一张写了个“忍”字,另一张所书的则是“和”,这二字寓意颇深,显是对谢深玄多有提点暗示。
谢深玄果然皱紧眉头,凝神细看,多有领悟。
片刻之后,谢深玄终于开口。
谢深玄:“啊,就这?”
晋卫延:“……”
谢深玄:“真的不怎么样。”
晋卫延:“……”
谢深玄:“不会只有我看出来这一笔写歪了吧。”
晋卫延:“……”
晋卫延蕴意颇深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