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对话。
龙笙一离开,凤箫没再被压制,恢复自由,坐起身来。
手腕上绑的是活结,凤箫抬手用牙齿咬着解开,将红绳重新绑回头发上。
龙笙本是避开目光,又忍不住侧目,看到凤箫垂眼叼着红绳,双手在脑后给自己束发。绑发的手指根根修长,手腕白皙纤细。
——他知道有多细,方才那手腕被他攥在手中,一圈还没他手心大。
他都不敢按重了,怕给那身雪色肌肤留下红痕。
都是身板硬朗的少年郎,怎么小山鸡偏就生得这么皮肤娇嫩……
凤箫绑完头发,抬头见龙笙还在看他,扬了扬眉:“还没看够?小爷我知道自己天下第一英俊潇洒,谁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可你也不能如此贪恋美色,小心罗刹鸟把你眼珠子啄出来。”
“英俊潇洒?”龙笙好笑道。
凤箫长得和英俊这个词可毫不相干,见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想到的词都是漂亮。
不是阴柔如水的美丽,是烈火骄阳般的明艳,漂亮得极具攻击性。
凤箫又要跟他吵起来:“你这是什么语气?”他难道不英俊潇洒吗?他可是丹穴第一美少年,将来的丹穴第一美男子!
龙笙不答,把手里的鸡毛还给凤箫:“还你。”
凤箫把鸡毛攥在手心里,鸡毛就瞬间消失了。
想起来就生气,这鸡毛本是他变出来挠龙笙痒痒的,到头来反而自作自受。
赶紧让它消失,不能再被龙笙夺走用来欺负他了。
凤箫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愣了愣,突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对啊,鸡毛是他变出来的,他直接变没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被死蛇妖挠上半天痒痒?
……一定是方才被挠得笑昏头了,竟然这都没想到。
龙笙见他表情,就知道他终于反应过来,差点没再次笑晕:“说你缺根筋你还不信。”
小山鸡这个反射弧可以绕归墟三圈。
“你说话不算话。”凤箫控诉道,“说好做了朋友就不会欺负我的。”
吵又吵不过,力气还没他大,简直被蛇妖吃得死死的。
天呐,他堂堂凤族太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欺负你?是你先要挠我痒痒,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龙笙摇头叹息,“自作孽,不可活。”
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山鸡不先起坏心,他可不会去挠他。
凤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郁闷得不想说话。
龙笙闲闲道:“何必呢?当初在桃源山,是谁趴在我背上喊着——哥哥哥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哥哥……”
骨气早就丢没了,这会儿还强撑什么。
凤箫恨不得一键清除龙笙的记忆:“你别造谣,我是情急之下喊了四声字正腔圆的哥,才不是你这么……这么恶心的语气,我说的是求你了哥,不是求你了哥哥。”
这两个区别可大着呢。
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龙笙这个模仿的语气简直是在撒娇,他才没这么说话。
龙笙:“你说的什么?”
“我说,求——你——了——哥。”
龙笙勾唇:“你看,这不还是求饶了?”
凤箫:“……”
凤箫:“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他承认,他可能确实有点缺心眼。
不是,也不是他缺心眼,他心眼多正常,是这蛇妖心眼多得不正常。
“好,谈正事。”龙笙假装不知道凤箫这种行为叫转移话题。
今天逗得小山鸡已经炸毛了,再逗下去,怕小山鸡真急了来啄他。
“夏氏是内宅妇人,无法轻易得见外男。我们改日寻个机会去找她。”龙笙果真一本正经起来,“这杜府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倒真是藏污纳垢。”
“我看那杜老爷对夏氏凶得很,对他夫人倒是温柔体贴。”凤箫嘀咕,“真是不把妾室当人看。”
“妾在大户人家,本就是和奴仆一样能被发卖的玩意儿,是死是活都无人在意。人族不仅会轻贱外族的性命,也会不把人当人看。”龙笙含笑,笑意却比方才同凤箫玩闹时淡很多,“那杜老爷对妾室不好是真的,至于对夫人有多好……我也没看出来。”
“今日你说我能神机妙算,那二人瞬间便面色紧张,显然是做了亏心事。”
“这不是显而易见?”凤箫恨声道,“他们杀了全镇的鸟儿,招来罗刹鸟,怎么敢被人知道。”
“在他们眼里,他们杀鸟并非错事,鸟合该为人族利益赴死,怎会因此心虚。他们心虚的是因制作百鸟朝凤嫁衣诞生出妖怪,镇上深受其害的百姓尚不知此事,他们不敢被百姓知道,遭万人唾骂。”龙笙摇头,“但他们没必要怕我们知道。我们本就是来收妖的,也不曾被罗刹鸟祸害,不会因此怨怪他们,他将原委告知我们也是应该的,至多求我们别将妖怪的诞生原因告诉落羽镇百姓。”
“我又故意沉默片刻,他们各自愈发忐忑不安,但并未与彼此有所动作交流。尽管看不见,可夫妻相伴二十载总该有默契。如果有一件秘密是两人共同知道又都不想为人所知,在得知我有可能看穿秘密时,他们应当下意识与对方有个视线交汇,寻求心理安慰。”龙笙眯了眯眼,“可是没有,他们看都不敢看对方,即使根本看不见,也不敢面对彼此。”
凤箫如醍醐灌顶:“他们怕被你看穿的事,不是杀鸟,也不是他们引来了妖怪。杜老爷和杜夫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秘密,是连枕边人都想隐瞒的,他们忌惮你看破,更忌惮对方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恩爱,是貌合心离!”
龙笙赞许地看他一眼:“你这脑筋有时跟没有似的,有时又能转过弯来。笨鸟先飞,你也不是无可救药。”
凤箫:“……”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神经粗,不是笨?
不是,蛇妖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到底哪儿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