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拽过龙笙的袖子抹泪:“呜呜呜,这也太感人了吧……”
龙笙:“……”不是,虽然他也有被感动到,但为什么要拿他袖子擦眼泪?
白骨妖没有下山的原因,两人还真没猜到。
《白泽图》上说,白骨妖或以灵气、或以怨气、或以执念而生,枯骨一具,喜噬血肉。畏火,以火驱之,必退避三尺。畏生前杀它之人,道行浅薄时不会招惹。
可《白泽图》上没说,白骨妖还会畏惧伤害到所爱之人,宁愿不肯回家、完成不了执念,亦不敢靠近半分。
这种恐惧来源于爱。因为爱,它们自愿保持距离,不去伤害,甚至能为此忍下本能欲望。
爱在《白泽图》中,没有记载。按理说,不被记载的东西,就没有驱鬼辟邪的功效,可这份力量,又似乎比任何法宝都要珍贵强大。
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都不明白爱是什么,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关于何为爱,龙后凤后都曾在孩子成年前教导过。
“不见时就心里想着见他,见了便心里欢喜,他多看别人一眼就心里酸,他受伤了会心里疼。你要是对谁有这样的感觉,他就是你爱的人。”
龙笙凤箫听完一致认为,如果这就是爱情,那爱情实在不是好事。把全部心神牵挂在另一个人身上,对生性潇洒爱自由的他们,简直是最恐怖的事。
他们一定不会爱上谁。
他们对沾染爱情抵触万分,可从白骨妖们身上窥见爱的强大力量,又对此心生好奇。
……
“先别急着哭。”龙笙把袖子从凤箫手里解救回来,“他们说了半天,最大的谜题还是没解开,这个幻境是怎么来的?”
凤箫瞬间打住:“对诶,我再问问。”
“赵大哥,你们知道桃源村的幻境是怎么回事吗?”
“幻境……”赵鹰神色一僵,身子踉跄一下,喃喃,“竟是幻境……是啊,都过去一百年了,她怎会还活在世上……”
他如今有了思考能力,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异常,此刻都一目了然。
他神情突然变得绝望:“这桃源村,难道只是我们执念所化的幻境……”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龙笙道。
白骨妖吸收完帝流浆,产生了神智,只能记起生前的记忆和化妖后的记忆。而在人死后化为白骨,白骨再化妖的这段时间,它们是没有任何意识的,自然也没有任何记忆。
想来,是在那段时间,有人把桃源村变成了一个幻境,所以问白骨妖也问不出答案。
“赵兄。”龙笙开口,“凡间已过百年,尊夫人已不在人世,但她的魂魄还在等你。”
赵鹰绝望的眼神中立刻透出希冀的光:“公子是说……云娘还在等我?”
“如今的桃源村的确是幻境,但并非是你们的执念所造的幻境,而是……她们的执念。”龙笙道,“我想,是你们战死之后,她们太过思念,才有了这处幻境。幻境中没有战火,你们还陪在她们身边。”
龙笙扬声:“你们的亲人,都还在等你们回家。”
白骨妖没有制造幻境的能力。
但普通鬼魂也没有制造幻境的能力。那些女子不可能凭一腔执念就创造出如此逼真的幻境,有能耐打造出桃源幻境的,一定是更强大的存在。
男人们闻言,眼神均由万念俱灰变得充满喜悦希望,但仅仅一瞬,又陷入更加痛苦的绝望。
“云娘,你何苦等我……你该早日投胎转世,过上幸福人生的。”赵鹰悲戚道,“不该为我耽误轮回,做孤魂野鬼……”
龙笙和凤箫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
白骨妖受百年相思之苦,执念就是再回家看亲人一眼,得知亲人早已死去,感到绝望,他们能理解。
又得知亲人魂魄仍在,仍有机会团聚,感到喜悦,他们也能理解。
可为何转眼又变得痛苦,宁愿亲人不要在轮回路上等待他们呢?他们等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重逢那一刻吗?
龙笙凤箫实在无法理解了。
这就是爱吗?爱怎会如此复杂。
“赵大哥。”凤箫道,“既然你们的执念是回家,她们的执念是等你们回家,那你们就下山回家看一眼吧。”
这样一来,两边的执念都消了,幻境也许就会打破了。
赵鹰点头。
他转身高喊:“兄弟们,我们可以回家了!”
过去不敢回家,是因为怕失控伤害到至亲。如今他们有了人形,还有了神智,能够控制住吞噬血肉的欲望,终于可以回家团圆。
男人们喜极而泣,激动得相拥抱在一起欢呼。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龙笙和凤箫看着这一幕,却并没有被他们的喜悦感染,只觉得心情更加沉重。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男人们可以回家团圆,但那幸福美满,只能维持一日。
因为这些男人,依然不是桃源村女子生前爱着的那些人。
它们只是白骨妖,是战士们死前的执念化身。真正的战士英灵早已入了轮回,余下一抹执念化成的白骨妖,替他们完成遗愿。执念完成之日,白骨妖就会彻底死去,变成一具再也不会动的枯骨。
真正有千年道行的白骨妖,完成执念后依然可以凭强大的修为存在于世。但这些白骨妖的面容记忆,只能维持一日。明日太阳落山,它们会变回没有神智血肉的低级白骨妖,届时再没了执念支撑,等待它们的唯有死亡。
白骨妖若因执念消散而亡,便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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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唱晓,日出东方。
村里燃起了晨炊,妇女们在屋里忙着张罗早餐。一名荆钗布裙的女子正在自家鸡舍里,端着簸箕撒着谷物喂鸡。
与往日一样宁静的清晨,村口突然来了一群男人。
“云娘!”
听到熟悉的呼唤,女人忙着喂鸡,也不曾回头:“官人怎么出来了?去屋里看着点火,粥还在炉子上烧着呢。”
“云娘……”男人又唤了一声,饱含深情,带着久别重逢的颤意。
云娘动作一顿,旋即转过身,愣愣地望着眼前眉眼熟悉的男人。
“是……官人回来了吗?”云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