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底的风雪稍缓, 逐渐能看见头顶日光。
四周举目皆白,犹如银装素裹。
顾砚重披了件从储物戒取出来的干净衣裳,倚着由藤蔓和冰层凝聚起来的冰屋, 抬头看向那道他们辛苦半个多月才爬上去、又因为雪崩摔落下来的“天堑”。
——如果它还能被称之为天堑的话。
沐浴在冷白日光中的山脉,很高、也很抖。
却远没有他记忆中,抬头看不到顶端, 就连飞行法器都只能飞到一半, 剩下还需要他们用腿脚丈量不说、还需要小心翼翼爬那么久的那般高。
事实上,那道此刻在他眼前露出全貌,因从上至下都满覆冰雪、而折射微微银光的雪白山脉,此刻看起来,同他们云浮山的高度差不多。
是他御剑、凭风都能半盏茶就上去的模样。
就这样一道山脉。
居然会让他们折腾了半个多月才翻过来?!
顾砚略眯了下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刚刚自场被风雪交加困住的梦境中醒来,还是被摔下来后进入了某个幻境中, 总不能是他自山上摔下来后,自己变成了个有半座山高的巨人……
所以才会看那道山脉时觉得低矮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看什么呢?”
楚月凝将他们所在的冰屋最后点墙面凝好,把周围呼啸不止的寒风挡在外面后, 慢慢地朝他走过来,看到他懒神色慵懒的倚墙坐着, 单薄衣衫随意披在肩头。
脖颈和胸口处刚刚被折腾出来的红痕尚未彻底消散, 在青丝遮掩下若隐若现,看得不太清晰, 却更添了两分让人心痒痒的、蠢蠢欲动的诱惑。
楚月凝挨着他坐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冰凉指尖在咽喉处随意划过, 引起阵轻微的战栗感。
顾砚略微抬起头斜了他眼。
眼角红痕还未散尽, 眼波流转间极为动人。
看得楚月凝眼神微沉、喉间一紧。
还想继续动作时, 那只手被人攥进了手里,暖乎乎的热意自指尖传递过来,将他整只手、整只手臂都熏蒸暖了,也将他刚升腾起来的点滴欲望,瞬间蒸腾得更为火热。
他低低地喊了声,“阿砚……”
“嗯。”顾砚应了。
两人就那么对视片刻,眼神交融着。
或许是寒风都被挡在了外面,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周围的温度开始缓慢上升。
在这么下去,迟早得出事。
他们来极地冰原可有的是正事要做,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醉生梦死,消耗时间呢?!
顾砚暗道。
不行,纵欲是要不得的。
伤身且费神,再者也有些太费时间了。
他绝对不能沉迷其中,耽于享乐,而占掉了做其他事情的时间,使劲摁住某人被他抓在手里还不消停,轻轻揉捏着他掌心、试图挑拨他的手指,轻轻咳嗽了声。
“别闹了,月凝,我想跟你说点正事。”
“阿砚,你这语气真不坚定。”
楚月凝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蹭着他散落在脖颈和背后的头发。
赞扬似的感叹,“你头发好软好香。”
顾砚无奈的笑了笑。
“知道我不够坚定,你就好好儿的,先别招惹我行吗?”这两日的短暂独处,倒是让他看到了楚月凝新的一年面,楚月凝对他有欲望。
不仅有,居然还很……嗯,不知节制。
啧。好巧不巧的,他也是。
在楚月凝面前,他曾经被不止一次夸赞过的坚定道心,就跟春日里见了暖阳的冰雪,“呲儿”融化得飞快,根本经不起丝毫撩拨。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甚至只是轻微的、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都会让他脸红心跳,面红耳赤的犹如整个人被烧起来……
顾砚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种时候!
所以别撩了,赶紧收手吧!
“那可不行,我比你还不坚定。”
楚月凝也跟着笑,说着便凑过去亲吻他嫣红饱满的唇角,刚刚被称赞又香又软的发丝有些挡路了,被人轻轻地拿手指随意地拨开去,犹如被春风拂过的柳枝,轻微摇晃着落到不耽搁事儿的角落。
略带凉意的亲吻准确无误的落在顾砚唇角。
柔软舌尖扫过并不太明显的缝隙,轻轻地舔舐着、啃咬着比他预想中还要甜美可口多的唇瓣,将人亲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
还故意凑过去耳边,拿嘶哑又性感的声音问。
“阿砚,我跟你学的可还好。”
顾砚揪着他的袖子,整个人都像是被烧着了,热得厉害,脊背抵着平整且坚硬的冰层,连脚趾都难耐的蜷缩了起来。
脸颊绯红,眼睛里常年不变的坚定被打散了,蒙了层晶莹又湿润的荡漾春水。
喘息声又沉又急,“成绩斐然。”
“那我学的这么快、这么好,阿砚难道不打算给点奖励么。”楚月凝蹭了蹭他的鼻尖,说话时呼出的白雾有些凉,又格外的热。
眼睛的细碎金辉缀着火苗。
一簇簇的,热度惊人。
让倒映其中的顾砚感觉自己被彻底点燃了。
不论怎么也避不开、退不得,只能手脚酸软的被人抵在冰墙上,承受着能让他呼吸凌乱、意识模糊的亲吻。
“你……你想要什么奖励?”
“想要你。”
楚月凝低声笑着,将他刚穿好的衣服扒了。
风雪停了又起。
苍白日光慢慢西斜,夜晚的暗色重新笼罩住这片冰天雪地,落满积雪的冰屋里,衣袍凌乱的散落在地,宽大厚实的狐裘披风被垫在地上,不透风的空间里飘着些许散不出去的、暧昧又缠绵的味道。
顾砚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了点凉意,随意地翻了个身,将被人握在手指间的脚踝缩回皮毛中。
他只成功了一半。
整条小腿和脚踝都从那只微凉修长的手里抽了出来,也没受到什么阻碍就缩进了披风里。可还没等那点被握出来的凉意彻底消散,盖住他小腿的半截披风就被人掀开了。
那抹冰凉如影随形的缠绕了上来。
如同温泉池水里萦绕起的轻烟水雾,丝丝缕缕的将他浸泡着。
随即便轻轻地摆弄他略显瘦削的脚踝。
顾砚困意正浓,不想起身。
眯着眼睛将脸颊在垫在身下的皮毛上蹭了蹭,轻声嘀咕着,“你做什么呀?”
“没什么,睡吧。”楚月凝凑过来亲他。
不得不说,楚月凝真的是个很好学的、又善于琢磨的“乖徒儿”,并没费多少功夫,就将顾砚教的那点东西琢磨透了。
并且学会了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将那些如何将人拆吃入腹,还能让对方欲罢不能的手段,尽数都用在了顾砚身上。
那只禁锢着他的手已经被烘热了。
没了那恼人的冰凉刺激,顾砚便随意楚月凝怎么折腾了,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好。”
便将脸埋进柔软的皮毛里,继续睡了。
陷入黑甜梦乡前,他似乎听到楚月凝笑了声。
低低浅浅的,平平静静的。
如同秋日里落下的树叶,随着微风去缓缓漂浮着,去亲吻它梦寐以求的清澈水波。
那声笑中,隐约还夹杂着什么其他声音。
可顾砚已经无力分辨。
他睡着了。
顾砚再次醒来,天又亮了。
他浑身都有点酸,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仰面躺在地上、盯着头顶上的头透白屋顶发了会呆,才察觉被自己垫在身下的那件狐裘披风有些眼熟。
银白洒金的狐狸皮,毛色很好。
居然是之前楚月凝在宁家时穿过的那件。
顾砚伸手摸了摸,果然如想象中的软和。
他第一次见楚月凝穿这个的时候,就觉得极好看,浑身贵气逼人,又不落俗套。只是后来楚月凝的经脉被治好、修为也逐渐恢复后,这种用来保暖的厚实衣物就没再穿过,他还隐隐有些可惜……
却没想到再次见到时会是这种场合。
待会儿收起来,等日后找机会再让楚月凝穿给他看,狐裘上的点点碎金衬着楚月凝那双眼睛,当真是相得益彰、好看得紧。他又眯着眼在地上躺了片刻,待浑身的酸胀微麻消散得差不多,在皮柔软暖和的毛中翻了个身,打算坐起来穿衣服,指尖却触到片略显黏腻的湿润。
嗯?
顾砚略疑惑,楚月凝造的冰屋漏水了?
他又往旁边摸了摸,不同于雪水的黏腻触感让他猛地反应过来,那并非冰屋融化漏水沾到的湿润。
而是……
顾砚“噌”的红了脸颊,感觉热的厉害。
简直了!不能回忆,不能回忆!
赶紧给自己换好衣服,再将那件被他们弄脏了的披风团吧团吧,扔进了储物戒里。
留着日后让楚月凝再穿的想法也彻底消散。
他撑着微微酸软的腿站起来。
小腿晃了晃,晃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叮叮叮”声音。
顾砚略疑惑地低头看去。
只见他右脚脚踝处多了根细细的金链,三只同样灿金色、小巧的金铃缀着那根金链略微下垂,正好卡在左右两侧的骨节凹陷处。
他只要稍微一动作,就会摇曳出连串的清脆铃响。
叮叮叮的,既脆又清,倒是有那么些好听。
只是这根细金链……
也不知道是周围被关在冰屋里、散不出去的暧昧气息太浓,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根链子,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味道。——总感觉他的脚踝还被人握在手中随意把玩着,熟悉的、粗糙指腹流连其上时,带起来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微痒感还残存着,让他从脚到头的感觉不太自在。
顾砚略停住动作,想缓过这波错觉。
“你醒啦?”
楚月凝顶着满身风雪回来,退开门就见他站着发呆,略笑着走过来扶他。
呼吸里还夹杂着些许从风雪中沾染的寒意。
“是不是腿脚还有些软,小心点儿……”
顾砚将他的嘴捂上了,“你快闭嘴。”
再不闭嘴他们今儿又出不去外面,只能在冰屋里消磨时间了!虽说他外面风雪呼啸,他们的灵力也没恢复,不能随便去冰原里走动查看情况,但他也不想将时间都花在这种事儿上!这样也实在是、实在是……太过迷乱、太不务正业了些!
楚月凝轻笑了声,“好。”
他伸手捂着自己半边脸的手捉在手中,将顾砚随意滑落在脸颊两遍的发丝撩到背后,又在那被他蹂躏折腾得绯红微肿的唇角留下个轻吻。
拉着顾砚在旁边坐下,“来,阿砚,我帮你梳头发。”
顾砚屈膝坐下,看着他随手造出的冰镜。
镜中倒映出张蕴满桃花粉红、眼神盈满莹润水色的脸,顾砚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他的脸,可当他感到惊诧时,又很清晰的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惊讶表情,“唔……”他略有些不太自在的垂下眉眼。
红着脸颊,不愿意再去多看一眼。
楚月凝笑着纵容了他这点事后的小娇羞。
主动将刚凝好的冰镜打散了,从袖子里摸出把桃木的梳子,慢慢给他梳理着如墨长发。
指尖温柔的在发丝间穿插着,偶尔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的额头和脸颊,也只如同蜻蜓点水般点到即止,似乎当真只想帮他将凌乱的发丝重新拢起。
顾砚默默地叹了口气。
暗道楚月凝确实是学的极快,收拢的也快。
他还被那些残存在骨头的碰撞架在火上烤着,腰酸腿软,骨肉酥离,楚月凝已经及时抽身,面上都看不出有过任何情动的痕迹了。
……这点不好,很不好。
他不能让楚月凝对他的影响有如此之大。
得赶紧想个办法缓缓。
“阿砚,你在想什么?”
楚月凝已经将他的头发整理好,摸出根发带替他扎起发髻,随着银白色的发带缓缓展开,顾砚闻到股格外浓厚的雪梨香。
略抬起眉眼,“这不是我的那根发带?”
他的发带已经使用了多年。
作为条只在编织好后熏了点香的仿制品,上面的香味早在几年前就散尽了,偏偏顾砚已经用习惯了,发带是极为难得的鲛纱所制,只是熏染的雪梨香没有了,自身又没损坏,也就继续留着用。
楚月凝手中这根虽然同他的那条极为相似。
却明显不是他的。
香味太浓烈清晰了些,或许是在冰原里,萦绕在发带上面的雪梨香,比他熟悉的更多添了两分甜美和冷冽。
“啊,对,这个是我的。”
楚月凝已经将他的头发扎好了,指尖轻轻勾过垂落在他颊边的碎发,语气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浅平静。
“你的那条被我弄脏了,这条赔你。”
弄、弄脏了?
顾砚先是略愣了下,很快便回忆起来那条发带被用作了什么用途、为何会被弄脏,又想起那件被他收进储物戒里的披风,
呃。
这么看来,被他们弄脏的东西……
还有点多。
也不单是楚月凝的过错。
还有他。
脸上刚才消散了些许热度又重新卷土而来,很快便将两边脸熏得绯红。
“阿砚。”楚月凝低声叹息着。
收好桃木梳够,伸手来将他发烫的脸颊捂住。
从喉咙里滚出句也不知是凶狠,还是无奈的抱怨,“别再这样了,你这样勾着我,我刚刚在外面吹得那半个时辰寒风,就算是白费劲儿了。”
顾砚略愣,随即轻轻笑出了声。
好吧,看来是他高估了楚月凝……不过这个与他预计不符的事实倒是没让他失望。
反而令他心情愉悦,笑容也变得更灿烂了。
脸颊绯红,眉眼含笑,盈在里头的一汪春水涌动,甚是惑人。
“阿砚!”楚月凝眉眼微沉。
神情似有些不悦,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随着两人呼吸交缠,低声哄着他,“别在折腾我了好不好?咱们还得从这片冰原里走出去呢。”
顾砚咳嗽一声,收了笑容,“听你的。”
两人都稍微缓了会。
顾砚自己动手将衣裳穿好了,期间那根戴在脚上的金铃因为晃动,始终叮叮叮的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