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冻心想, 真是好疼啊。
他以前也被雇佣兵的枪械击中过,却并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感受。
他也不知道K系金属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遵循下意识的本能, 努力涌动着身体, 想要将那些带来尖锐刺痛感的子弹全都排除到体外去。
然而城墙上方的攻击源源不绝,阿冻很快发现, 自己摆脱子弹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被命中的速度。
而且随着K系金属在体内越积越多,对细胞活性的抑制效果也越来越强。
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躯体不听使唤, 仿佛所有细胞集体罢工,不仅没办法隐匿身形躲进林中,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与疯狂正在复苏, 不断侵蚀他的理智。
阿冻的视野渐渐陷入了红与紫的漩涡, 原本清晰的景物轮廓扭曲成了毫无规律的线条, 分割着时间空间与日月星辰。
在仿佛永无尽头的混乱之中,意味不明的低语重叠回响, 四周跳跃的阴影似真似幻,如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血腥祭祀。
阿冻感觉不太妙。
以往每当出现这样的状况, 他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即便事后回想起来, 记忆也是千疮百孔的, 仅剩下模糊不清的印象,难以拼凑出全貌。
但这种状况其实并不常见,过去在零号污染区里发生的次数还更多些, 离开以后的这几个月, 也就是遭遇天空飘来的巨大海葵花的那天, 他略微有些失控。
难道是因为子弹的缘故?
阿冻迷迷糊糊想着,残留的最后一丝思绪很快成被巨浪淹没,沉没到幽暗无边的深海之中。
*****
唐意发现有人开枪,顿时变了脸色。
银色手术刀在空中划过寒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抵在了白雅的脖颈处。
“让他们停下。”他声线绷紧,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马上。”
白雅:“……”
白雅:“我不明白。”
女子仿佛不知惧怕为何物,眼角余光瞥向身旁散发着冷意的青年,语气平静道:“那是污染物,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该杀。”
这是红焰十字会的最高原则,也是绝对不变的信念。
聚集在这里的人们大多与污染物有着无法和解的仇怨,要么是因为污染物而家庭破碎、无处可归,要么是被污染物夺走了身体的某一部分。
加入红焰十字会的第一天,他们便宣誓要将这些破坏世界的恶魔赶尽杀绝,而作为领导者“启明星”的白雅,更是时刻贯彻于行动当中,从不放过进入视野之中的任何一只污染物。
她不理解唐意的举动。
在她的印象里,唐意虽然不至于对污染物深恶痛绝,但也绝对不可能产生怜悯或者同情之类的情绪,毕竟经唐意之手杀死的污染物,没有上万也有□□千。
白雅还记得两人的初次相遇,青年站在一群看似温软可爱的C级生物当中,从容不迫地撕开了它们的身体,摘下葡萄串似的心脏,仿佛全然没有听见那些足以迷惑人心的哭泣哀鸣。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K系金属只会抑制细胞活性,不影响你取活体样本。”
在她看来,似乎只有这个原因能够解释唐意异乎寻常的举动。
然而唐意却把刀锋逼近了些:“叫他们停下。”
白雅隐约有种预感,只要对方的力道再多上少许,自己的脖子肯定要见血。
她见识过唐意手术刀的锋利程度,那种要用电钻才能勉强打进去的污染物骨骼,他的刀轻而易举就能切开,甚至像是切豆腐一样轻松。
这意味着如果唐意有想法的话,她的头颅和躯体转瞬就会分家。
白雅眼神冷了下来。
但她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通讯器那边的人说道:“停一下。”
城墙上方枪声骤歇,变得鸦雀无声。
察觉到唐意和白雅之间异常情况的红焰十字会成员,纷纷把原本瞄准污染物的枪口转向了唐意,眼中闪烁着惊怒之色。
“放开雅姐!”菲利克斯厉声喝道。
见唐意没有动静,白雅抬眼看他:“你再不收手,我们这次的合作就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唐意:“我以为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不至于。”白雅的语气有些冷淡,“所谓一事还一事,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都会遵守诺言。我只是希望你明白,红焰十字会有底线,我也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