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野生打量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年轻男子。
略微有些奇异的语调,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口音。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有着当今时代绝大部分人类都不会有的好气色,仿佛是那些生活在黑塔之中,被重重防护设施保护的上流贵族。
男子的瞳孔是罕见的暗红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既纯净又迷人。
吕野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忽然愣住了。
是错觉吗?他似乎见到对方的瞳孔剧烈涌动了一下,如同沸腾的液体咕噜冒泡,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吕野生没来由一阵心惊,紧接着便是强烈的头晕目眩,直到他条件反射将视线移开,症状才有所好转。
欧小青察觉到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吕野生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阿冻见窗边的男人迟迟不说行不行,驾驶座的女人又冷着张脸,心里越发感到忐忑。
附近荒郊野外的,就只见到这么一辆载着活人的车,如果对方不愿意带他离开,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城市。
他用已经好久没有运转的脑子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是没有做自我介绍的缘故,连忙补充道:“我叫阿冻,刚刚才从危险的地方逃出来,真不是什么坏人。”
后排的麦羽听见这话,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你说危险的地方?哪里?”
这方圆百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0001污染区,这家伙该不会指的是……
“那里。”阿冻说道。
三人顺着他的指向望去,齐齐陷入了沉默。
麦羽心想,自己可真他娘的料事如神,只是这家伙真不是在吹牛吗?他看起来可不像在污染区走过一遭的样子,从头到脚干净清爽的,更像是踏春闲游归来!
片刻后,欧小青开口道:“你一个人?”
她的嗓音就和她的气质一样,冷漠中透着强势,让阿冻不由自主抖了抖。
“是、是的。”
吕野生:“你没有同伴吗?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阿冻……当然有同伴的。
异变发生的时候,他正在饭馆里和两个朋友聚餐。
他还记得自己用筷子夹起一片青菜,然后突然之间,从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开始,大量血肉疯狂增生,肉瘤之中长出肉瘤,如同迎风招展的春草般,转眼蔓延至全身。
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红与紫的光影交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朝着某种恐怖的方向转变,精神更像是落入滔滔洪流之中,只勉强抓住一根脆弱的枯枝,沉浮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洪流散尽,他的意识终于恢复清醒,并且看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阿冻不是很想回忆当时的心理状态。
好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至于他的朋友,自从醒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没认出。
比如东边那只时常潜伏在地下,通体有数千米长的巨大爬虫,又或者是西边那团连绵簇生、全身上下都是牙齿的活动怪礁,阿冻也不知道是不是朋友变来的。
他们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只会冲他发出咆哮威胁之音,然后迅速远离。
阿冻的胆子向来不大,几次下来,他也不敢再去问些什么,只能把疑惑深埋在心底。
对于吕野生的问题,他其实半点准备都没有,但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实话实说,否则就会暴露自己变异的事情。
要知道在那些电影小说里面,变异者通常会被普通人忌惮,尤其是那些变异方向有些惊悚的,就更是如此。
阿冻一点都不希望引来其他人注意,他的毕生追求是过上悠闲的咸鱼生活。
他只好继续动用自己生锈的脑袋瓜子,花几秒时间编出一个理由:“他们都跑掉了。”
吕野生皱了皱眉:“他们丢下了你?”
阿冻:“……”
阿冻犹豫一瞬,对那两个生死未知的朋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非常心虚地轻轻点头。
吕野生的眼里浮现同情之色,他当了十多年的雇佣兵,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欺骗与背叛,为了活下去抛弃同伴,甚至已经可以脑补出对方的经历。
他没有继续追问,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你希望我们载你一程?”
阿冻眼神一亮:“是的!”
吕野生:“我们未必顺路。”
阿冻:“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到有人的地方去,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吕野生回头看了看同伴,欧小青没有反对的意思,麦羽则是一脸“你决定吧”的表情。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以前也帮助过其他落难者,见死不救不是他们的性格。而且他们身经百战,就算那些人当中有不怀好意的,他们也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只不过想到先前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吕野生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担忧,不太确定那是源自先前与3S级污染物短暂遭遇的后遗症,或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推开车门,对麦羽说道:“把腕表拿来。”
麦羽当然清楚他为什么要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