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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番外 《Farewell,Appu》……

比如酒坊的服务生基本是老板的子女。

高挑的大儿子见他口音不是当地人,马上抽走了价格表,报出了三倍的价格,而最小的女儿给天礼端上了一升装的啤酒,很真诚的说,有需要的话可以免费续杯。

“麻烦再帮我上两杯。”天礼把纸币推到桌面。

老板的大儿子眼睛骨碌碌转一圈,伸手比了个数字:“其实我们卖的是这个价格,刚才是打折价格,再买的话可得原价了啊。”

小女儿一屁股把人挤走,利索端上来两大杯:“别听他的,先生,请。”

酒坊门口,两个身影走近,直接坐到了早乙女天礼面前。

看到苏格兰的时候,天礼就能肯定了:“看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苏格兰没说话,他的长官首先落座,不见外地端着啤酒痛饮下肚,手有些抖,应该是激动的——或许还有点后怕。

这是佐久间门第一次见到早乙女天礼。

和电话中能想象出的形象完全不同,他没那么狠辣,也没那么阴戾,坐在哪儿,完全是大晚上没事,出来挥霍时间门的平凡青年模样。

日本千叶在所有行动中是很突兀的一个地方,其他要么是出了名的犯罪之都,理应藏污纳垢,而千叶最恶贯满盈的可能就是坐地起价的啤酒了,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这又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因为Boss在这儿呢。

“你怎么肯定我们会配合你的行为,那可和前首相有关系……”佐久间门也不避讳什么了,“我们查了内阁,里面垃圾不少,就连国家公安委员会也有你们的人——而你居然就这么临时通知了行动?”

“我没时间门拖太久,等下一次这样合适的机会说不定是几年后呢。”天礼说。

佐久间门思索半晌,选了个最轻松的话题:“波本会杀到你面前的,你原本可以通知他,但是什么也没说,让他在底特律一起被FBI和NSA追杀。要是他能活下来,你肯定会被找麻烦。”

“在我即将面对的麻烦里,他是最轻松的一个。”天礼耸耸肩。

“不好说。”苏格兰此时才开口,“这真的不好说。”

天礼沉默了会儿,看着同样沉默的苏格兰,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举杯相碰。

“真的不考虑我们的提议么?你本来就是日裔,藏在日本比其他地方要不显眼,我们也会最大程度保护你的安全。”佐久间门问。

“这是我收到的第八份「证人保护协议」,日方是最没诚意的,俄罗斯和美国在较劲呢,一直在哄抬待遇……”天礼把空杯子放桌上,招手想添酒。

高个子冒出来:“我们也不能做亏本生意呀,先生,您得体谅——”

“我的这杯价格由你定。”说完,那人脸上笑开了,又听到天礼说,“这两位警官的酒钱自己付。”

高个子人都傻了,哆哆嗦嗦挤不出话,麻溜转身添酒去了。

“但是你拒绝了他们?”佐久间门追问。

“你们怎么就没弄清楚呢。我不是什么公义心十足的好人,就算苏格兰千方百计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把我渲染得多么无可奈何,是不想看到其他小孩重蹈覆辙的可怜虫——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不像。”佐久间门实话实说。

“因为我压根就不是。如果我想要安稳,没有什么比我之前更安稳的了。”

“但是你得清楚,你的拒绝会让所有人难堪。你手里有庞大到令人不得不重视的情报网,几乎囊括了所有能被称为国度的地方。现在你将它拿来对付组织,所以我们才会和你站到一起,当组织被铲除了,你又能怎么办?”

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如果是政客在这里绝对不会这么直白,可惜佐久间门本质上不是政客。

也幸得不是政客,否则按照日本的做派,在知道黑衣组织Boss的身份后,会不会真的对他展开行动还是未知数。

天礼没有义务回答。

苏格兰小口喝着啤酒:“长官,按照原定的,早乙女接下来由我暂时接手,您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吧。”

佐久间门走前还留下了三个人的酒钱——正常价格的。

等人走了,苏格兰先是给了天礼一张名片,是他自己的,名片上印着他的职位,以及真实姓名——诸伏景光。

“波本让你逃。”诸伏景光说了连佐久间门也不知道的情报,“琴酒猜到是你做的,他已经……”

已经……

很难去用词汇形容状态,因为艰难传递出情报的波本自己也说不清楚,真要描述,那就是这个男人已经杀疯了。

他在FBI和NSA的围剿下杀穿了底特律,完全不管波本的死活,还是在FBI的“同事”,同样卧底在组织,代号为莱伊的赤井秀一作为接应,波本才有功夫传递情报。

“波本人还怪好的。”天礼又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兴了。”

诸伏景光皱眉。

“没有安慰你的意思,我也是能高兴的。没有太多的感觉是真的,但是我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开心」。”

“天礼……”诸伏景光的声调低下来,“你的日记写完了么?”

“还差一点,我还没见到琴酒。他走之前说回来要找我聊聊,我在等他。”

“那我的答案呢?”

“嗯,大概想明白了。”天礼回答,“在那个时候,我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他说,“我生于血和死的荒野,却站在文明面前丈量。我生存的船上只有几个人,我的理想的长度是从船头到船尾,那些人都会抵达终点,但我下不了船。”

“是下不了,还是你不愿意。”

“一个意思。”

“好。”诸伏景光又问,“第二次呢?”

天礼怔了怔:“……波本告诉你的?”

“嗯。”

“这是在耍赖……”

“第二次呢?”

早乙女天礼的神色突然变了,酒杯用力砸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惊得酒坊里的为数不多的人纷纷侧目。

“这是在耍赖!”

“第二次是因为你觉得很没意思。因为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察觉到自己其实感觉不到什么了,漂亮的烟花和死亡的爆炸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诸伏景光表现出来的攻击性,竟然比他是苏格兰的时候还要凌厉。

介绍自己的真实姓名就是征兆了,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坦诚,并且是强制对方给出回馈的坦诚。

他说:“你知道琴酒是在意你的,不然他不可能因为你问了一句,就阻止朗姆让你去日本。也不可能在你的病床边等了那么久,直到你醒,才说些遮遮掩掩的话让你放心。你不可能不清楚,你只是还想要索取更多,直到能填上你缺失的东西。”

“可是你做不到,你遇到琴酒太早了,他把你毁得也太早了。天礼,他早就击溃了你人生所有的转折。只是挥空的刀刃最后落到了皮肉,射出的子弹最终击中了额心,你清楚这是顺理成章,是单薄又枯燥的一条路走到尽头。你的日记要写完了,那现在要看看你的表情吗?”

“……”天礼浅浅吐了口气,小声问,“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你很疲惫。”

“可能有点。”

“还不甘心。”

“……”

“我真的很讨厌你对自己的傲慢。”诸伏景光轻声说,“你一直在逼自己,但又不想下船,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无聊么,当然会无聊,就算我和波本上了船,总会有下船的时候。而船不会一直航行,你也不会让它一直航行。”

早乙女天礼打了个寒颤,并决定给自己现在的心情命名为「难堪」。

他张了张嘴,酝酿了几次也找不出什么话。

诸伏景光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可怕之处就在于,就算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早乙女天礼居然也没有让他闭嘴,或是转身离开。

他很认真的听完了,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说的是对的。

「我和琴酒一起,毁了早乙女天礼。」

原来他经历的是这样的故事。天礼想着,所以那些对自己的不满也有了缘由。

这根本不算是成长线,是在一开始就定下所有基调的单薄小说,开篇用笔墨奠定出被动的局面,接着便不再主动寻求什么了,开始漫长的等待。

“听起来像是懦夫在自我消耗,逐渐不再动弹的无趣故事……”天礼喃喃着,“活该,只能是活该。埋怨不了任何人。”

诸伏景光举着杯子,和天礼放在桌上的酒杯空碰,将剩下的啤酒全部倒进了喉咙。他喝得很豪迈,完全不像是平时斯斯文文的模样。

接着,诸伏景光站起身:“已经很迟了。”

不知道说的是现在的时间门还是什么。

天礼目光跟着他从下移向上:“对,很迟了。”

然而,这个黑发青年却直接抓住了天礼的左手,把人从位置上拽了起来。

他问了一个佐久间门提过的问题:“为什么你要突然发情报,让无数的人在猝不及防中制定好方针呢?”

“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天礼一手被他拉着,一手扶着桌,说。

“对,这是难得的机会。”

诸伏景光单凭那双上挑的眼睛就能传递出太多的信息,是用一盏月光驱散开积云后的星散,在长夜中静谧。

然后他笑起来,唤起了来自千叶黑海之上的风,风推促着两片孤立的灵魂。

“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你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可我们还没看完那场电影。我遇到你很迟,但就算再早点又能怎么样?那时的你还没放弃,那时的我根本不会了解你。”

“不论我逃到哪里,只要他找到我,只要我看见他。我都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天礼带着点请求的意思,“所以不要煽动我了……”

可正如诸伏景光所说,一切都太迟了,他们来不及成为很好的朋友,要是真的朋友,景光绝对不会罔顾对方意愿,用温和的态度做出逼迫的行为。

因为不是朋友,他们之间门没有需要保持的私人礼貌,不要去在意这是不是冒犯。他就是在冒犯,就是要冒犯,只是因为出自私心。

只是因为善良的青年看不下去。

留下了桌上来自佐久间门的纸币,诸伏景光拉着早乙女天礼开始在千叶的街头狂奔。

这应该算是“逃”吧,因为他们跑得跌跌撞撞,一路奔向海边。

乡下的海滩不会有什么供旅客夜间门游玩的照明,顶多出现了几次危险警告,而带头的那个不以为意。

他们翻过栅栏,爬上礁石,在能抵达的最高点停下来。

眼前是翻涌的黑海,海的尽头是人眼看不见的彼端。被惊扰的海鸟挥舞着翅膀腾空而起,在月光下只显露出黢黑的轮廓,轮廓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鸣叫声先一步消失。

诸伏景光一直没有放开手。

他可以被斥责,就算早乙女天礼现在恼羞成怒把他推下去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因为他做的事不算熨帖。

真要算起来,和当初把人从贫民窟带走的琴酒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一种自私。

可只有自私才是这个人的节点。

他对待其他人相当怯懦,对待自己又非常蛮横,你要让他知道,给我走这条路,他才会真的去思考那样的可能。

琴酒不可能放过他,想也知道,那个男人如果活了下来,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已经不必去区分男人行为的性质了,爱和恨被归束在一起,盘根虬结。

可谁说他不能逃呢。

他可以飞得很高,又很远,一个人不行的话那就两个人,三个人,只要他想。

——只要他想。

诸伏景光转头去看,早乙女天礼正闭着眼喘气。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衬衣,被海风吹得像是随时都会被掀翻的风筝,而风筝的一头被自己攥在手里。

——他想吗?

“让你去卧底是佐久间门最大的错误,你擅长的不是那个。”天礼说,“她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留下来,对么?长官的命令是绝对的,而你做的很好,做得太好了。”

“对。”诸伏景光承认了,“被当作人质还能胖上几斤的事情可不常有,她认为我或许是唯一能留下你的人,不管是强制干预还是其他。不过她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总是得赌一赌的。”

“听你这样说,我反而安心了一点。”

“那你可安心得太早了。”诸伏景光狡黠说,“我是个贪婪的人,救了你一次拿到了奖励,居然还想着第二次。现在每股势力,每个人都想从你这里取得什么,我当然也不例外。”

“这次你想要什么呢?”

“Fly,fool,Fly.”

诸伏景光握紧天礼的手,笑着看他缓缓睁开眼,用那双从未见过的莹亮绿眸注视着自己。

“Withus.”

***

【*Seeinglittlepieyself,Iminthedark.

Shouldalisteothevoisidemyheart.

Hello,Appu.

Farewell,Appu.

——————《Farewell,Appu》终】:,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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