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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白榆一直深以为然, 自己是这个世界最敬业的NPC,绝对没有之一。

本来也没有之二这种槽就不要吐了,毁气氛, 总之, 他的核心理念是:恪尽职守, 到点下班,坚决不把工作带到私生活中来。

“卫宫切嗣”在外面偷偷摸摸养的小孩,跟家里蹲BOSS白榆有什么关系?

哦对,事到如今也不是不能承认,不止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诸伏高明两兄弟,玩家五人组中剩下的三个人, 大概或许可能也是NPC的某个身份认识的人。

但白榆蹲在家里,该装不认识照样装得完美无缺, 一惊一乍的演技保证真实, 但凡时机不到(玩家不从天而降踹开副本),他绝不会主动解锁相关剧情。

没有什么心有苦衷口难开的设定, 太俗套了读者都看腻了, 单纯就是戏份结束, 演员脱掉沉重的玩偶服领到了工资,立马欢快地把工作内容一键清空,回家路上光顾着惦记顺手买一份夜宵,谁还要费心思回忆自己白天逗笑了多少个路人。

白榆的敬业就体现在这里, 他会自愿增加一道反思的步骤,如果感觉白天的表演成果不好,之后还会抽空磨练自己的演技, 可谓是随时在进步。

可最多也就这样了。如果要把每个马甲都做了什么、认识了谁通通记住, 他会累死, 所以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吧。

十多年下来,白榆的演技早已浑然天成,入戏得快,出戏当然更快。

此时此刻他便处在完全入戏的状态:“卫宫切嗣”莫得感情,一心只有把除自己之外的咒术师独苗斩草除根,在此基础上谁挡杀谁。

虽然他还没正式动手,玩家们就靠自己的作死精神送了三个,害得他想在认真走完流程的同时附送打败自己的线索都不行,但好在第四个玩家与他一拍即合,勇猛地主动找上门来。

白榆放任降谷零鬼鬼祟祟靠近,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在确定他应该看清楚了之后,方才指示cos圣杯的影子过去把他吞掉。

降谷零被送出副本的前一瞬,眼中如实烙印下了那个男人刻意隐藏的秘密——虽然其实是对方故意让他看见的。

古老的神社位于山顶,门前池水干涸,净手池断裂成两半,破败的门庭得到光照仍黯然失色,就像一层用淡墨胡乱涂抹的黑白画。

院中有一棵存在感极其强烈的树,树桩足有需要几人环抱那么宽,围系着腰身的绳结不知经受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淋,脏污灰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从正面看,枯井被它严严实实地挡住,可树叶掉尽的枝干却挡不住天空,这棵看不出品种的巨木只余躯干立足大地,孤独地从山巅凸出。

五人初来神社,被意外和卫宫切嗣的威胁干扰,乍眼没留意到巨木与神社的组合给人的观感会如此惨淡,然而,如今的降谷零却一眼看愣,对比色鲜明的画面比圣杯更快侵蚀他的视野。

这是时空穿梭者与十五年前的卫宫切嗣的初见。

降谷零很早就想到,叔叔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压力,状态肯定不会太好——但着实没想到,男人不显于人前的真实姿态,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

按理来说,他连叔叔临死时的模样都见过了,再见还有十五年寿命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心理防线崩塌。

可问题是……无论是笹谷椿还是卫宫切嗣,咒术师的骄傲都刻在了骨子里。

他们哪怕断了只胳膊,少了只眼睛,给旁人看的永远是自己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死也不过如此——所以,降谷零等人并没有见过这两人忍受诅咒侵蚀时的真面目。

血从空中洒落,一些在灰暗树皮表面拉出刺目的红痕,剩余的部分坠地,滴滴嗒嗒,犹如到了盛开时节应风而飘散的樱花瓣。

方圆百里适合狙击的地点只有这棵树上,男人坐在粗壮枝节的分岔处,左腿屈起,抵住横在身前的沉重枪托,右腿悬空,擦过枝干垂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下方向上眺望,总觉得他的身影摇摇欲坠。

血就是从男人捂住嘴的指缝间露出的,模糊的眉眼纵使冷淡如旧,也隐藏不了脆弱,黏在他脚下的影子禁不住地摇晃,似是随时会随契约者一同支离破碎。

降谷零有一瞬间不想看得那么清楚,他也的确听不清上方压抑的咳嗽声,可送到眼前的真相便是这般扎眼。

十五年前的男人,可以说远远没有未来的他“体面”,颓败之色肉眼可见。

可是,正因为此时的他无牵无挂,更能化作一把出鞘后除非断裂绝不收回的利刃,脚步不停,立誓要抱住自己的理想溺亡。

与高处的男人遥遥对上视线的刹那,降谷零明白了。

那双黑眸,比他印象里的任何时候都要灰暗,眼睛的主人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是了,此刻在行动的,只是男人滞留于世的□□。

他的灵魂早已死去,深埋于荒土之下。

【活着】,把结束的时间往后推移,对这个人而言,更像是一段漫长无边的折磨。

——不能在这一天告一段落,不得不再在人间度过十年之久,对你来说……是【折磨】吗?

“遇到我们……给你带去的更多是痛苦吗?”

——咕咚。

过程就是这样,有个玩家不知道怎么突然破了防,白榆为了他的游戏体验着想,操纵影子把他送走。

副本中的一切变化均是为玩家服务,不停把他们送回老家也是出于游戏性考虑,BE一次就能得到新线索,系统保证“死亡”过程无痛无血腥,哪敢真的把他们怎么样。

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玩家了,白榆悄悄松口气,稍稍活动了一番快从意识层面被压断的手骨,伴着瘆人的咔擦声,重新端好兢兢业业跟了他好几轮副本的大狙。

刚刚破防的那谁好像在对他喊话?人在树顶风太大听不清……唉好吧,依照设定,“卫宫切嗣”正在被全世界二分之一的诅咒之力压着啃,能顶住粉身碎骨的压力,维持酷哥的人设一声不吭已经很不错了,听力受到影响也没办法。

这是实话,虽然表面确实看不太出来,但白榆一接过“卫宫切嗣”的身份,便实时承受着马甲自带的煎熬套餐,“笹谷椿”那边也一样。

在副本世界,设定从不只是嘴上轻描淡写说说的一句话,这个听起来就很痛的套餐实际感受起来,便相当酸爽。

就像每一寸的骨头上,都有一头几吨重的大象踮起脚尖在跳舞,又有几十窝蚂蚁猛地钻进血肉,往骨缝之下的五脏六腑啃食……

常人忍不到半秒恐怕就会发疯,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也没必要来场特别体验,所以,白榆才会屡次提醒楠雄不要忘记开痛觉屏蔽。

“快开快开,要你帮我挨打多不好意思的。我?我是NPC无所谓啦,没什么感觉。”

“你知道最敬业的NPC应该做到什么程度吗?演技只是基础,还要把情绪管理做到极致,不痛得演出痛不欲生,尴尬更得忍住,脸上真情外露……”

然而,最开始远没有现在这么痛。

以前的程度NPC还可以忍受,如今,却没法真情实感地说“无所谓”了。

角色完成度接近圆满,五感无限逼近真人,得到的痛楚也跟着无限放大,结果便是——

苍白皮肤溢出不正常的红斑,肌肤下骨骼颤动,超出忍受上限,快晕死过去也要定定睁开眼,向所有人微笑。

冷不防听清了某声似带哽咽的询问,胸腔内被攥紧的心脏受到了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压迫……是吗?

或许听见了,但“卫宫切嗣”毫无反应。

他根本不认识那个自顾自情绪崩溃的陌生人,动摇从何而来。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人。

毫无疑问,白榆开枪的姿势很不科学,但一枪飞跃几公里更不科学,反正能用咒术师无所不能强行解释,就别计较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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