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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严静姝……?”

这夜, 谢知秋潜进谢家,对萧寻初提了严静姝的事,说如果严家来递帖子, 让他不要太惊讶, 与严静姝聊一聊。

萧寻初盘腿坐在床上, 有些为难地摸了摸披散的长发。

萧寻初道:“我没怎么和小女孩说过话, 你妹妹知道我们的情况也就算了,这个严静姝我根本不认识,要和她说什么?”

谢知秋道:“没关系,我也不认识。”

“啊?”

谢知秋想了想, 交代说:“她好像很喜欢我以前的诗文,你就鼓励她一些, 夸夸她的文章即可。严家规矩森严, 她应该顶多也就来个一两次。”

听上去倒也不难应付。

萧寻初姑且答应下来。

谢知秋这次来谢家,一来是会试快到了,多少跟萧寻初交代一下情况, 二来就是顺嘴提一句严静姝。

她将该说的事说完, 脑内过了一遍没有遗漏, 便与萧寻初告辞。

谢知秋现在将谢家护院巡逻的时间记得比以前还熟,趁着没人会在的空荡, 飞快离开。

待她走后,萧寻初送她走到院口, 看着谢知秋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像松鼠一样灵巧娴熟地翻过外墙跑掉的身影,不禁有点好笑。

他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地嘀咕:“错觉吗, 她翻墙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

这年的春节, 谢知秋是在萧家过的。

“怎么会有人过年不烤年糕呢?多好吃啊!”

除夕当晚, 姜凌用签子插着一块长长的白年糕,一边分发给众人,一边如此发言道。

一旁的萧将军,脸上两道深刻刀疤,被夜色火光映得骇人,手里却被塞了六七根年糕。

他板着脸,气场肃杀,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可是照样蹲了下来,在火堆边上转着年糕,动作利落。

萧将军照例跟两个儿子抱怨道:“你们娘的先祖当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移居到关外去的,雍州的其他汉民都不烤年糕,就他们一家烤。可能压根就不是他们当地的风俗,而是你们娘的祖父或者曾祖父自己创出来的习惯。”

姜凌毫不犹豫地踢了他一脚,道:“好吃不就行了?你觉得不好吃吗?还有哪里只有我们一家烤了,自从我们烤了以后,左邻右舍不都烤了吗?”

萧斩石:“……”

他不多话了,反而老实地烤年糕,顺便吃了一根。

夜晚,府外鞭炮烟火声连响不觉,噼里啪啦甚是热闹。

而萧家主屋外的小院子里,姜凌老到地堆了个要安营扎寨一般的漂亮柴火堆,用石头围着,做了个篝火。

萧家一家三口再多一个隐藏身份混入其中的谢知秋,每人手里几根年糕签子,默默烤着。

谢知秋前段日子就听说了萧家的过年习俗是烤年糕,但她本以为是做好年糕以后吃,没想到居然是亲自烤,而且还是用火堆!

萧斩石和姜凌显然都是野炊的熟手,烧烤用火的手法极其流畅,简直比写字还容易。

出乎意料的是,萧寻初的兄长萧寻光,居然也很擅长这一套,有时见火的方向不对,就会动手调整一下,一点都不怕烫的样子。

唯有谢知秋,与这一家子格格不入。

她只好安静地烤着年糕,尽量不插手其他事,免得暴露出生疏来。

好在萧寻初大概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家人都比较照顾他,纵然谢知秋偶尔表现出生涩,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

姜凌将年糕分完,遗憾地道:“以前在关外的时候,晚上烤完年糕,女孩子们还要一起围着火堆跳舞呢!男孩有时也来,还给我们唱歌。

“关内的人真是太害羞了,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都不唱唱跳跳呢?你们也是,都不肯陪我跳舞。还有你们爹,以前就特别内向,在关外的时候,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他明明是愿意唱歌的,还唱得不错,但人一多,他就闷了。其他士兵都愿意唱几句,就他一个人不吭声!”

姜凌想了想,又说:“好,要不就今晚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老萧,唱个歌给儿子们听听!”

萧斩石老脸一红,单手捂面道:“放过我吧。”

谢知秋面上淡定,实则心里对这一切都很稀奇。

萧家过年的风俗和谢家差异极大,不……应该说和梁城的所有人家都不一样。

姜凌和萧将军年轻时的人生都在遥远的边域度过,他们身上有一种风的味道,与谢知秋过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

她将这当作是体会风土人情,静静融入其中。

还有……

谢知秋一边烤着年糕,一边往自己身边瞥去。

萧寻初的兄长,萧寻光,手里同样拿着一串年糕,正望着火烤着。

认真说起来,她被接到萧家好几个月了,还是直到这回春节,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久闻其名的萧寻光。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比萧寻初还要高,相貌则比较像父亲萧斩石,只是稍显白净。他五官端正,眼睛也随姜凌,有桃花眼的形状,但面颊线条却比弟弟和母亲要来得硬朗,眉间更是天生长了个“川”字,看起来有点严肃。

谢知秋知道他是国子监生,住在国子监内,平时才不在将军府露面。

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萧寻光还穿着国子监生的士子服,看上去像个书生。

但待他换了衣裳,又为了烤年糕而挽起袖管,谢知秋才察觉,这个人实则身强力壮,胳膊简直有一般梁城女子的两倍粗,平时显然有在习武,哪怕从了文,也没有松懈提升自己的体魄。

这时,萧寻光觉察到谢知秋的审视,倏地转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接。

或许因是武将之子,萧寻光的眼神比常人要坚毅许多,隐含尖锐,谢知秋骤然对上,微微一顿。

但她丝毫不畏,反而正面迎上,与他对视。

沉默一瞬。

萧寻光对上“弟弟”的视线,其实有些错愕。

说实话,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因为种种原因,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小时候,父亲偶尔还会有小打小闹的出征,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东奔西走,而萧寻初则留在梁城,像普通士人之子一般在书院读书。

后来,他进了国子监,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再后来,又是萧寻初离家出走,干脆数年一次都见不到了。

因为两人同样的血缘关系,经历了同样的“暴君”父亲,萧寻光对这个弟弟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的,只是主观感情归主观感情,两人依旧不算很熟。

尤其是“萧寻初”从山上归来以后,性格与过往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萧寻光一方面对这个冷静的弟弟刮目相看,一方面又觉得“他”和过去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人,有些疏离。

萧寻光停顿了下,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找了个话题,有话没话地对“萧寻初”道:“你在太学,书念得可还顺利?”

谢知秋颔首:“尚可。”

“下个月就是会试了,你准备得如何,可有把握?”

“说不好,但已尽力。”

“是吗……”

萧家兄长犹豫了一会儿,问她:“你以前学的那些墨家术,以后就都不做了吗?”

谢知秋动作一停,冷目瞥过去。

自从换成萧寻初以后,这位萧家兄长,好像还是第一个关心弟弟将来会不会继续做墨家术的人。

而萧寻光对上谢知秋的视线,同样一愣。

萧寻光以前随父上过战场,经历过刀光剑影,遇事远比一般人稳重镇定。但不知为何,自从重新见到回家的弟弟,萧寻光却总被对方眼底的寒意惊到,觉得“萧寻初”如今的眼神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

这时,“萧寻初”回答:“不会。只是现在准备考试太忙,暂且搁置了。等到日后,还会重新研究。”

“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知秋觉得萧家兄长得到她的答案后,好像松了口气,还有点开心的样子。

她眼神一动。

谢知秋指了指萧家兄长手上,喊道:“哥。”

“怎么了?”

“你年糕烤焦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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