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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小孩儿又好奇指着在水里游动的皮皮虾:“哥哥,虫子。”

好,白宿买了两斤螃蟹,余额-90

短短一段路程下来,白宿带的几百块钱一分不剩。

不远处,纤瘦的背影正俯身把货物往摊位上搬。

“蒋月。”白宿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

蒋月忙直起身子,将耳际散开的头发拢到耳后,小脸有些脏兮兮的。

“班长,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到旁边的小承知,扶着膝盖俯身问道:“你就是萧爷爷的小孙子承知吧。”

承知点点头,从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到蒋月手中:“姐姐,吃糖。”

蒋月笑得眉眼似月牙:“谢谢弟弟,你真懂事。”

这时候,正在后面门头小店里忙活的蒋月妈听到声音忙走出来,见到白宿,脸上爬上一丝温柔笑意:“是月月的同学来了啊,呀,后面还有个小豆丁。”

随即,他又看着俩人身后一左一右表情如出一辙冷淡的萧恪和萧松山,尴尬冲他们点了点头。

白宿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进了摊位:“阿姨,前几天装货物的箱子不是弄坏了嘛,重做太耗费时间了,所以今天想来帮你的忙。”

小承知举起手:“承知也要帮忙。”

蒋月妈笑笑:“你们不会的,这是个技术活,这样吧,你们要是没事就帮我看看摊位?我去里面忙活。”

白宿点头答应下来,又看向一左一右门神似的二人,笑道:“那你们打算?”

两人认命地脱了外套挽起袖子。

开始路过的大婶大叔也只是觉得摊位里多了几个人好奇瞅一眼,有个大妈认出了萧松山,和他热情握手:

“哎呀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萧董事长,太幸运了,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萧松山指指豆腐:“先买块豆腐吧,这东西营养价值高,做菜吊汤都好吃。”

大妈尴尬一笑:“老家那边刚送了不少豆腐来,我还愁着怎么处理呢,就……不买了哈。”

几个人在摊位前坐了半天,一笔生意没成单。

蒋月不好意思的给每人送来了热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是最近生意实在不好。”

“没关系,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白宿道。

众人:只有你闲着!

白宿从不觉得路边叫卖是什么丢人的事,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罢了。

他举着一块豆腐和每个过路的人介绍,大家也只是尴尬摆摆手疾速走开。

这时候,菜场入口出现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逆光看过去,看不清来人,白宿热情吆喝着:“阿姨要尝尝豆腐么,刚做出来的新鲜又美味。”

两人慢慢走近,一瘸一拐的,白宿这才看清,其中一个是关馨。

蒋月也看到了她,明显一愣,迅速别过头不想看她。

旁边这个瘦高个还一瘸一拐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关馨的妈妈吧。

只见关馨妈满脸戾气,一拍桌子,怒道:“让蒋燕妮这个贱人滚出来!”

一声尖锐嘶吼,引得周围人好奇看过来。

蒋月听到自己妈妈的名字,知道这母女俩是来秋后算账了。

她挡在前面,素白的小脸表面裹了一层冰霜般:“请你放尊重点,我妈妈又没得罪你你凭什么这么侮辱她。”

关馨妈笑得阴阳怪气:“小贱人也长大了哦?学会护短了?”

萧松山生平最恨这种不知道好好说话的泼妇,眉间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慢条斯理道:“你有事说事,别在这大呼小叫。”

关馨妈上下打量着萧松山,鼻间发出一声嗤笑:“呦,看来传闻是真的嗯?蒋燕妮还真是来者不拒,连这么大年纪老头子都不嫌弃,蒋月,你妈用这种脏钱供你读书你都不嫌恶心?”

萧松山眉头更深几分。

但他又不知道这俩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也实在不好插嘴。

大概有教养的人都会这么想吧。

萧恪走出摊位站在女人面前,冷冷俯视着她:“如果你想继续胡说八道,咱们就去警局好好聊聊。”

关馨妈直接略过他冲着屋里喊道:“蒋燕妮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动静,蒋月妈在围裙上擦着手小跑出来:“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您有什么事?”

“啪!”突然迎面而来一块豆腐,砸在蒋月妈脸上碎成渣渣,缓缓滑落。

“妈你没事吧!”蒋月呼吸一滞,赶紧过去扶着妈妈,扭头对关馨妈呵斥道,“你有毛病是么!”

蒋月妈忙擦掉脸上的豆渣,勉强笑笑:“怎么了,是我家的东西不合你心意么?我再赔你一块好不好。”

“你少在这装蒜!你年轻时候在歌厅当小姐这事儿我闺女还说错你了?生个女儿也一副死人相,到处出来祸害人,我们家关馨现在因为你俩在网上被人骂成什么样了你知道么?打你还是轻的,你这种□□就该浸猪笼!”

蒋月妈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她张皇无措地看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低声道:“有事您进来说,不要在这打扰别人。”

“和你没什么可说的。”关馨妈忽然转头对着吃瓜群众拍拍手,“来来来大家来看看,蒋燕妮!年轻时候做陪酒女,生了个小贱蹄子连爹是谁都不知道,你们跟这种人一起做生意都不觉得肮脏?”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几个不知情的大婶对蒋月妈指指点点:“没想到是这种人,看着挺老实的,实则,啧啧。”

蒋月妈惶然无措地低下头,抬手使劲擦着脸上的豆渣。

白宿真的不好意思和这种泼妇一般计较,打也不能打骂也不好骂。

但唯一庆幸的是,他今天来了。

“阿姨。”白宿冲她笑道,“您发泄够了么?要是发泄够了也该轮到我们说话了吧。”

关馨妈阴阳一笑:“你说啊,瞧你这德行,男不男女不女的,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背负上打女人的骂名。”萧恪一声冷喝,吓得所有人一哆嗦。

他太高了,往那一站都让人有压迫感。

关馨妈气势也怂了几分,哼哼唧唧道:“我也没说错吧,蒋燕妮年轻时陪酒是事实,他男不男女不女也是……”

她咽了口唾沫:“事实。”

“你这么喜欢讲究事实那咱们也好好说道说道你女儿被全网喷的事实吧?”白宿哂笑道,“她和蒋月一直以闺蜜自居,结果就因为她喜欢的男生和蒋月关系好,她就在背后造谣蒋月有艾滋病,还偷看她的日记造谣说蒋月诅咒别人,你恐怕不知道你女儿当时在班里被逼着给蒋月下跪道歉的事吧。”

听到这四个字,关馨妈瞳孔骤缩,缓缓看向始终低头一言不发的关馨。

“你知道一句莫须有的谣言会给一个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觉得网友说得很对,关馨倒是父母双全,可就是没一个会教的。我们承知,在孤儿院长大,可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懂事有素质的好孩子,所以你总不能说,这是基因问题。”

“那你们两口子的基因和生蚝也没什么区别了。”

旁边摊位的生蚝缓缓张开口子。

生蚝:不要侮辱我,我也是有尊严的。

“你!”关馨妈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好了。”突兀的,蒋月妈有气无力地喝止住两人。

她缓缓抬起头,一缕头发狼狈地垂在脸际。

“是,我年轻的时候的确做过陪酒的营生,我父亲好赌,负债累累,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手艺,只能去干这一行给他还钱。”蒋月妈缓缓闭上眼,声音一度哽咽。

“后来我认识了蒋月的生父,他对我很好,还说会和我结婚,我年轻不懂事,一头扎进他的温柔谎言里,结果怀了蒋月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月月是我的女儿,我能打掉她么?我舍不得,我不偷不抢,干力所能及的活儿抚养她长大,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年轻时的无奈之举就要否定一个人的全部人生么。”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蒋月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妈妈的腰,泪水晕湿了衣襟。

小承知双眼含泪,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一样的遭遇,不一样的处理方式。

就凭这点,他也相信姨姨肯定是个好人。

他也抱着姨姨的腿小声呜咽起来。

萧松山赶紧抱起孩子给他擦眼泪,悄然间,自己也红了眼眶。

本来已经忘却的不堪往事,到底怀着多大的勇气才能再次说出口。

关馨妈哈哈两声,对着吃瓜群众张开双臂,宛如一个传教的道士:“各位听到了,她自己承认了,她就是做过小姐,你们和这种人一起做生意真的不觉得恶心么?”

人群中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对面卖生蚝的大叔缓缓问道:“太太,你知道你为什么摔了腿么。”

关馨妈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

大叔银牙砥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报应。”

卖菜的大婶也道:“我们倒没觉得和小蒋一起做事恶心,倒是你站在我们地盘上大放厥词,恶心。”

暴脾气的卖鱼大爷一个箭步冲过来拽起关馨妈的手就往外拉:“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燕妮什么为人我们很清楚,不用你在这造谣是非!快滚!”

关馨妈一声尖叫,瘸着腿挣扎起来:“放手你个老流氓!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一听这话那还了得,摊贩们如一窝蜂般涌上来架着关馨妈,连同关馨一起往外推,吼声不绝于耳:“你报警吧!把我们都抓起来!”

推搡间,鬼哭狼嚎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萧松山好不容易把承知哄好,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深吸一口气,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愠怒:

“法务部么?把你们那边有民事诉讼经验的律师都找来,有个朋友想打一桩损害名誉的案子,你们想想办法尽量把精神损失费提到最高,赔到倾家荡产那种。”

摊贩们上前安慰蒋月妈,蒋月妈感动的双眼含泪,一遍遍道谢,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家伙热情说道要买蒋月妈做的豆腐尝尝,被她婉拒。

“谢谢大家的好意,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我不希望大家为了这件事施舍我,谢谢了。”

她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倒是承知,哭了半天哭累了,也饿了。

他看着摊位上碎掉的豆腐,觉得也卖不出去了,扔了很可惜,便小心翼翼问姨姨:“姨姨,承知饿了,可以吃一块小豆腐么?”

蒋月妈忙转身:“这些脏脏,姨姨进屋给你拿刚做好的。”

小承知拿起一块碎豆腐,摇摇头:“爷爷说过,不能浪费粮食。”

说罢,他啊呜一大口。

小孩子吃得嘴边都是豆渣,豆腐特有的香味瞬间在周围弥漫开。

闻到香味的过路人循着味道找过来,看见小家伙吃得如此香,忽然也觉得饿了。

“老板,拿三块钱的豆腐,今晚回去做白菜豆腐汤。”

“这豆腐不错啊,老板拿五块钱的。”

一个颤颤巍巍的大婶在摊位前站了许久,问道:“老板我能尝尝么。”

蒋月妈赶紧给她切了一块递过去。

大婶尝了尝,不住点头:“你家豆腐倒是没有石膏味儿。”

蒋月妈笑道:“因为我是用卤水做的。”

卤水豆腐味道比石膏豆腐更好,但因为成本太高所以生意人一般都会加入石膏做豆腐。

大婶赞赏地点点头,递过去一张名片:“老板,劳你辛苦下,我是医院承包食堂的,以后我准备每个月从你这批量进豆腐了,就要卤水豆腐,这样的吃了对病人身体好。”

蒋月妈接过名片紧紧攥住,她笑中含泪:“谢谢,谢谢你。”

小承知拍拍手:“姨姨笑了,那姨姨,承知可以再吃一小块么?”

“当然可以啦。”

原本还寂寞冷清的摊位忽然变得火爆起来,五个人忙得手忙脚乱,蒋月往外端,白宿负责切,萧恪打包,萧松山收钱,小承知就负责把打包好的豆腐递给客人。

豆腐供不应求,不得已挂上“已售罄,明日再来惠顾”的牌子。

下午六点,北方的冬天已经大黑。

萧松山抱着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的承知上了车,他看着白宿,忽然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让你父母过来,咱们两家人互相见个面谈谈该谈的事。”

萧恪克制不住笑容:“爸,您的意思是……”

萧松山瞥了他一眼:“我没跟你说话。”

白宿笑笑:“好,有时间吧。”

可是,原主的父母……配么?

如果妈妈能来就好了,能向她提这件事么。

会不会太唐突了。

寒暄完,萧松山关上车门抱着小承知随着车子渐渐离去,白宿则帮蒋月妈收拾好摊位。

蒋月妈拿了几张百元大钞递过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也别嫌少,拿着买点好吃的。”

白宿把钱推回去:“阿姨不用了,酬劳就当我们在您这儿交了学费了。”

蒋月妈诧异问道:“什么学费。”

白宿看着萧恪,轻笑一声:“生于苦难中,冲破桎梏的勇气。”

说罢,他微微鞠躬:“我们走了,祝阿姨生意兴隆。”

见萧恪还在一边杵着,他忙按下萧恪的脑袋跟着一起鞠躬。

蒋月妈看着手中没送出的钞票,良久,释然地扬起嘴角。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斜斜拉长。

走着走着,萧恪忽然感觉身边没了动静。

扭头一看,人没了,回头,就见白宿静静站在原地,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暗示什么。

萧恪心领神会:“累了?叫车走吧。”

“不要,要你背我。”

萧恪嘴上嫌弃着“真是个小娇气包”,身体却诚实地俯下。

白宿往前一跳,上了萧恪后背。

路灯下,原本斜斜长长的两条影子融合成一大坨。

“我爸说,要见见你家人,你是怎么打算的呢。”萧恪小心翼翼问道。

白宿靠在他的颈间,疲惫地摇摇头:“不知道。”

萧恪捏捏他的腿:“还考验我呢?”

“不是考验……”白宿叹了口气。

他和萧恪的事儿,原主那对镜头都没几个的父母跟着掺和什么。

“那是什么。”

“就是……算了以后再说。”

世界因为这句话骤然安静下来。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听到萧恪轻声道:“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我明说,我可以等,等你解决完所有顾虑再结婚也好。”

结婚啊……

白宿抬眼看向霓虹灿烂的城市。

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萧恪,只能,装睡。

*

周一的早晨,十五班的学生一进教室便迫不及待掏出习题册。

本周五就是月考了,为了那个“第一”的誓言,拼了!

关馨本来不想来上学了,但被她妈又骂又打撵出了家门逼着来上学。

她现在对蒋月已经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因为她照例和齐甜打招呼,结果齐甜低着头疾速从她面前绕过。

看着齐甜仓皇逃离的背影,关馨低咒了句:“草你妈。”

也不知骂的谁。

现在十五班进入紧急警戒状态,上课一刻不敢走神,去食堂吃饭也要抱着课本。

他们底子太差了,想要追上来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倍的努力。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他们亲爱的班长最后在他人眼里变成只会吹牛说大话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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