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肩膀微沉。

他抬头看了江明澈的吊瓶一眼,一共两瓶，大的还剩三分之一。

江明澈顺着陆衡的视线，也抬头看了一眼,把眼睛给闭上了：“还早着呢。你也稍微眯一会儿。要不然等会儿有人过来，你又要给人让位置。”

陆衡转过脸：“澈哥这是心疼我？”

江明澈懒得睁开眼，“屁！你站着我就得仰着脖子跟你说话，我是不想脖子酸好吧。”

耳根跟脸颊却都红了。

耳边传来陆衡的低笑声。

江明澈恨得牙痒痒的，可这会儿他也不敢睁开眼。

怕近距离地对上陆衡的那张脸，自己眼底的慌张就没法藏了。

陆衡：“睡吧。”

江明澈红着耳尖，哼了哼。

…

江明澈以前看电视剧，经常会看见女生困了,脑袋点着点着,就靠男生肩膀上的镜头。

再不然就是,女生喝醉了,跟男生坐同一辆出租车回去,不小心睡男主肩上。

他特别中二时期,少年萌动那会儿，还幻想过有女生枕他肩上，到时候他也要学男主,坐得笔直点,让女生能枕得舒服点什么的。

好么，女生枕在他肩膀上什么感受他都没体验过,倒是体验了一把“女主”的感受。

真是没处说理去。

江明澈还是头一回靠着人肩膀休息，很是有点不习惯。

首先心理上就有点小别扭。

怎么生病的不是陆衡呢？

要是今天是他陪陆衡来看急诊,陆衡这么病歪歪地枕他肩上，他肯定要对陆衡进行大大地嘲笑一番，然后再“勉为其难”地借出他的肩膀。

再不然,就是让陆衡喊他一声哥来听一听。他要是喊了，他再允许他靠他肩上。

到时候陆衡病着，那还不是他想干嘛对方就得乖乖地听话？

听话的陆衡，是个什么样子？

靠！

心跳忽然跳得这么快是怎么回事？

江明澈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怎么一想到欺负陆衡，就有点激动。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生病吧。

生病太难受。

鼻子不通气，头昏脑涨的，喉咙还疼。

脑海里各种想法在打架。

后面可能是想累了，加上生病，脑子实在转不动，鼻尖闻着陆衡熟悉的气息，渐渐地真就有了睡意。

一开始江明澈就想着靠陆衡肩上，稍微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也就真睡着了。

…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陆衡转过脸，因为鼻塞的缘故，江明澈嘴巴微张着，有点费劲地用嘴呼吸。

微卷的刘海乖巧贴在他的额头，随着他的呼吸，有几缕头发遮住了眼睛。因为发着烧，脸颊泛着深色的红潮，嘴唇也比平时要红润艳丽一些。

陆衡指尖蜷缩。

江明澈打起了呼噜，大概是因为不通气，不是彭鹏那种开船式的那种打呼，有点像是小猪崽崽的哼唧声。

估计是昨天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才会在这会儿睡得这么深。

陆衡迟疑了一下，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拨开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陆衡的目光近乎贪恋地，一寸一寸地抚过他小巧的鼻尖、泛红的脸颊，再是他微张的唇……

“咳，咳咳咳……”

江明澈忽然咳嗽了起来。

陆衡陡然回过神。

江明澈还在睡，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陆衡的手安抚性地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睡梦中，江明澈大概是以为自己还躺在床上，转了个身，面朝着陆衡的方向，他的脸也就更深地埋在了陆衡的脖颈间。

他的嘴唇贴在他的脖颈。

江明澈在发烧，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衡恍惚觉得自己也得了高烧，骤然升起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自己灼伤。

陆衡身体僵直，一动未动。

江明澈鼻子堵塞，全靠嘴巴呼吸。

他的嘴巴贴上陆衡的脖颈，没办法呼吸，又稍微挪了挪脑袋，在陆衡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深睡。

陆衡扶在椅背上的那只手陡然攥紧。

江明澈总算没再乱动。

陆衡放缓了呼吸。

江明澈的身体，部分压到了输液的那只胳膊。

陆衡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替他把身体给扶正。

睡梦中，江明澈皱着眉，无意识地挥手驱赶干扰自己睡觉的家伙——

抬的是他正在输液的那只手。

见状，陆衡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掌心向上，放在椅背上，将他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放下。

两人的掌心贴在了一起。

陆衡恍惚了一下。

他的指尖动了动，将拇指、食指、中指……都跟江明澈的触碰到一起。

有人手里拿着吊瓶往他们这边走。

听见脚步声，陆衡抬起头。

是一位大叔。

对方先是看见靠在陆衡肩上的江明澈，视线扫到两人相贴的手，眼露错愕。

离开前，又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一脸茫然地离开了，去了别的空位。

脚步声远去。

陆衡将自己垫在江明澈手心下的那只手，缓缓往回抽。

江明澈的脑袋从他的肩上渐渐地下滑。

陆衡的手托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重新扶回他的肩上。

…

陆衡的手机跟江明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同时响了。

江明澈皱着眉，身体动了动。

陆衡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江明澈不动了，只是眉头还是皱着。

信息提示音依然在响。

陆衡先是关了他自己的信息提示音，又从江明澈口袋里，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江明澈这才又重新安稳地睡过去。

陆衡把手机重新放回江明澈的口袋。

他用自己的手机点开群消息——

【酷盖小分队】

【大鹏】：[@M澈还活着否？还活着否？]

【C聪】：[AREUOK？@M澈]

【】:[现在还在医院吗？@M澈]

别看619平时挺散装，关键时刻还是表现出了团魂，群里全是对江明澈的“关心。”

其他人都是@的江明澈，只有姜沅，是问的陆衡。

【姜O】：[@陆衡，澈澈还好吗？]

【噜。】：[在输液。中午会回去]

【大鹏】：[WOC！！！这么严重啊？！！]

【】:[那澈澈现在怎么样了？是病得很严重，所以回不了信息吗？]

【噜。】：[他在睡觉]

群里顿时安静如鸡。

安静不过十秒。

【大鹏】：[等他醒后，麻烦替我表达我对他的嫉妒]

【C聪】:[这种会招致仇恨值的事情，可以不用讲出来了]

【姜O】：[那让澈澈先好好休息吧]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学校？]

【噜。】：[最快应该第四节课左右就可以]

陆衡在群里时不时地回复一下大家的消息。

因为宋宇哲、杜聪聪、姜沅他们几个人上不同的课，他们回复信息的时间也会有差别。

倒是凑巧地，每个人都能陪陆衡聊一会儿。

…

江明澈是被冷醒的。

医院的冷气太足，液输进入体内后，他的体温有所下来，开始感到有点冷。

江明澈习惯性地蜷缩了身体，小腿往椅子上缩，没放对地方，滑了下来。

身体感到了失重感，江明澈瞬间醒了过来。

他一下子从陆衡的肩上抬起头，坐直了身体。

“醒了？”

江明澈人是醒了，不过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睡得太沉，睁开眼看周围时景物都是重的。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一下子没能想起自己在哪里。

听见陆衡的声音，他转过脑袋，视线逐渐地聚焦。

陆衡的脸在他的面前逐渐变得清晰。

余光瞥见自己手背上的戳着的针头，江明澈总算想起自己在哪儿。

脖子很酸，江明澈抬手，想要揉下自己的脖子，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一直没……”睡？

话还没说完，手忽然被握住。

江明澈一下愣住，心脏重重地跳了跳。

陆衡把他的手给放回椅背上，就松开了，“哪里痒？”

江明澈低头看了眼自己戳着枕针头的手背，这才后

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不小心差点用输液的这只手给他的脖子按摩了。

江明澈回过神。

失序的心跳渐渐地恢复正常。

靠！

刚刚吓死他了，他还以为陆衡怎么了……

“不是哪里痒。是我脖子，好酸~~~”江明澈改用另一只手按了按发酸的脖子，问他：“你一直没睡？”

他早上醒了没多久，陆衡就醒了。

真要严格算起来，陆衡应该睡的时间没比他多多少。反正都请假了，应该顺便补个觉才对。

陆衡：“我不困。”

江明澈：“……”

人跟人之间的精力怎么就相差这么大。

“现在人少了好多。”

江明澈扭过头，看了看周围，他睡觉前还比较挤的输液大厅，现在只有零星几个病人以及陪同的病人家属。

“你的也快好了。”

嗯？

江明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的输液瓶。

果然，他的第一瓶输液已经空了，第二瓶也快要见底。

江明澈收回视线，他转过脸，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砰砰跳个不停：“你一直没睡，就是为了替我盯着？”

要是以前，江明澈最多觉得陆衡对他够意思。

可现在，他在觉得陆衡对他够意思之外，特别想知道，陆衡对他是不是还有点别的什么意思。

至于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他暂时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衡：“是不是很感动？迫切地想要对我表达谢意”

江明澈面无表情：“没钱。谢邀。”

休想要再讹他的约会经费！

哼！

两人说话的功夫，江明澈的输液只剩下了一点。

陆衡去叫了护士。

护士拔针时，江明澈全程扭过头，没敢看拔针的过程。

输液大厅人再少，按也比验血窗口多，他也没好意思再扑进陆衡怀里。